第175章 月光下的真相-《规则怪谈:请在我的葬礼上微笑》

  病房内,黎明前最深的寒意尚未散去,窗外天际那抹鱼肚白泛着青灰的冷光,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朦胧,如同浸在冰冷的泉水中。

  黄曼的话语,如同投入这片死寂冰面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王平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连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他看着黄曼,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巨大悲伤与不容置疑决绝的神色,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被动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更残酷的审判。

  黄曼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向前又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压抑的颤抖,仿佛在凝聚着毕生的勇气。

  “洛先生告诉你的是结果,‘容器过载’。”黄曼开口,声音低哑,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冰冷,“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起因,是这个计划……最肮脏、最本质的运作方式。”

  她的目光锐利地刺入王平眼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王平,不是偶然被选中的‘容器’。你是归墟,根据某种极其古老、极其苛刻的标准,在茫茫人海中,精心筛选、并早已打下‘标记’的‘完美载体’。”

  王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共情能力,”黄曼的视线落在他右臂那若隐若现的灰蓝色印记上,眼神复杂难明,“你以为那是天赋?不。那更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烙印’,是作为‘容器’的基础资质。归墟需要的就是这种能高效吸收、容纳、甚至转化世间极致情绪的……器皿。”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虚空,仿佛在勾勒一幅看不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蓝图:

  “你所经历的一切——永夜医院的生离死别、星辉剧院的疯狂执念、将军古墓的千古冤屈——都不是偶然。它们是精心设计、按序投放的‘食谱’。”

  “永夜医院的‘悲’,是开胃菜,激活你的共情本质,让你初步适应高强度执念的冲击。”

  “星辉剧院的‘痴’与‘妄’,是浓汤,进一步拓展你的容纳上限,并混杂不同的情绪特质,测试你的‘兼容性’。”

  “将军古墓的‘冤’与‘怒’,是主菜,是最浓烈、最纯粹的‘养料’,旨在将你推向‘过载’的临界点,催化你的‘成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平的灵魂上。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颤抖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不……不可能……晓玥她……”

  “你妹妹的失踪……”黄曼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仿佛在提及一个她同样不愿触碰的伤口。

  “我无法确定是否直接由归墟策划,但……时机太过巧合。失去至亲的痛苦、愧疚与执念,是世间最强烈、最持久的‘情绪燃料’之一。这份燃料,无疑让你这个‘容器’,变得更加……‘美味’和‘稳定’。”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的自嘲:“甚至……我的出现,魏子腾的协助,巡夜司提供的资源和舞台……这一切,难道不都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成长环境’吗?确保你在‘喂养’过程中,不会轻易夭折,并能‘顺利’地接触到他们为你准备的每一道‘大餐’。”

  王平猛地摇头,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让他几欲崩溃:“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是你?”黄曼重复了一遍,眼神飘向窗外渐亮的天空,仿佛在凝视着某个看不见的、庞大的阴影,“因为你是‘钥匙’。一把用来开启一扇……不应存在于世的‘门’的钥匙。”

  她收回目光,再次聚焦于王平,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归墟的终极目的,从来不是收集执念那么简单。它们要的,是以世间万灵的极致情绪为薪柴,点燃一场足以颠覆现有规则秩序的终极仪式。而你,作为承载了这些‘薪柴’的‘完美容器’,当‘成熟’之后,就会被投入仪式核心,成为……祭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启动仪式的‘活体催化剂’**。”

  “至于你的意识……”黄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在仪式中,要么被彻底抹除,化为纯粹的能量通道;要么被仪式中汇聚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混沌万念所吞噬、同化。无论哪种结果,‘王平’这个人,都将不复存在。”

  王平靠着窗户,身体沿着冰冷的玻璃缓缓滑坐在地。

  他低下头,双手插入发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没有哭声,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无声的悲鸣。

  原来,他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他的痛苦,他的努力,他的羁绊,甚至他存在的意义,都只是别人棋盘上早已设定好的步骤。他只是一件即将被用完即弃的工具。

  黄曼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眼中充满了不忍与心痛,但她没有上前安慰。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审判后的行刑人,等待着受刑者的反应。

  良久,王平颤抖的肩膀渐渐平息。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他看向黄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你……早就知道?或者说……你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

  这句话问得极其尖锐,甚至带着一丝濒临疯狂的质疑。

  黄曼的身体微微一颤。她预料到会有此一问,但真正面对时,心口还是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眼中不再是之前的决绝,而是卸下所有伪装后的、深可见骨的疲惫与……坦然。

  “不,我不是归墟的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苦涩,“恰恰相反……我的家族,我的师门,与归墟……是世仇。流淌在我血脉中的职责,便是阻止它们。”

  她走到王平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目光前所未有的直接与坦诚:

  “我接近你,最初确实带有目的。是因为我察觉到你身上的‘标记’,怀疑你是归墟选中的‘容器’。我想观察,想阻止,甚至……在必要时……”她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一丝挣扎说明了一切。

  “但后来……”她的语气柔和了些,带着复杂的情绪,“我看到了你的本质,看到了你的挣扎与善良。我……无法再将你仅仅视为一个‘容器’、一个需要被清除的‘威胁’。我选择了守护,试图在你被‘喂养’成熟前,找到破解之法。”

  “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我想伤害你。”黄曼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而是因为,隐瞒真相,才是对你最大的残忍和危险。只有知道敌人是谁,知道他们的全盘计划,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去反抗这该死的命运!”

  晨曦的光芒,终于穿透云层,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王平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泪痕,以及黄曼眼中那混合着愧疚、决绝与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光芒。

  真相,已血淋淋地摊开在阳光下。

  容器的命运,似乎已被注定。

  但,真的……无法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