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声东击西锁钥争-《星河长望:青岚焚宙》

  敖玄霄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冰冷,平静,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坚冰,瞬间让所有人心头的躁动冷却下来。

  “执行乙案。”

  “阿蛮,白芷,左翼制造混乱,越大越好。”

  “苏砚,随我正面施压。”

  “陈稔,钥匙归你。”

  命令简洁至极,却瞬间重构了战场。混乱不再是需要平息的意外,而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绝望的挣扎,顷刻间变成了有目的的舞蹈。

  阿蛮喉中发出一串奇异的低鸣。

  这鸣叫不同于任何已知语言,它是更古老、更原始的信息素,直接作用于生命体最底层的神经。栖息在石峡峭壁缝隙间的硅基蜥蜴群猛地骚动起来。它们原本是环境的共生体,此刻却被强行注入了“恐惧”与“狂怒”的指令。

  成百上千只披着岩石甲壳的小型生物如同灰色的潮水,从高处倾泻而下。它们无视敌我,疯狂地扑向最近的移动目标——矿盟士兵的腿部关节、能量背包的接口、传感器阵列。

  这不够致命,但足够恶心。

  混乱,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扩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芷动了。她没有冲向战场中心,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侧翼的一块巨岩之后。素手轻扬,三枚龙眼大小、色泽灰扑扑的丹丸呈品字形飞出。

  它们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只是在触及地面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三团浓稠得化不开的迷雾。一团是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一团是干扰能量感应的剧烈波动区,最后一团,则是能强烈刺激生物黏膜、引发剧烈咳嗽与流泪的辛辣气溶胶。

  视觉、能量感知、生理舒适度——人类赖以感知世界的三根支柱,被同时粗暴地打断。

  “我看不见了!”

  “传感器失灵!全是雪花!”

  “咳…咳咳!什么东西!”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矿盟的左翼阵地蔓延。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胡乱射击,甚至误伤同伴。严密的阵型,出现了致命的松动。

  声东,已成。

  正面战场,压力骤增。

  所有未被左翼混乱波及的矿盟火力,以及那几台庞大的护卫机甲,瞬间将目标锁定在突然变得极具威胁的两人身上。

  苏砚听到了敖玄霄的命令,也感受到了骤然凝聚的杀机。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竖于眉心之前。

  剑身微颤,发出几不可闻的清音。

  下一刻,她身随剑走。

  不再是人类奔跑的姿态,更像是一道贴着地面游走的冰冷流光。能量束擦着她的残影掠过,在她身后坚硬的硅基岩地上留下灼热的熔痕。子弹构成的金属风暴试图将她撕碎,却总在触及前被一种无形的力场偏转、弹开。

  她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

  她的目标,是那几辆被重重保护的核心运输载具。

  剑尖点出,轻飘飘地落在第一辆载具厚重的复合装甲上。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

  只有一声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被剑尖点中的区域,装甲的分子结构在极致凝聚的剑气冲击下,发生了短暂的、局部的晶格畸变。一个碗口大的凹陷瞬间出现,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更重要的是,嵌入车体的能量护盾发生器外部导管,应声而断。

  载具表面流淌的淡蓝色护盾光晕,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阻止她!”机甲驾驶员在通讯频道里咆哮,沉重的机械臂带着万钧之力砸下。

  苏砚却已不在原地。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在载具之间穿梭,剑尖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落在护盾节点、动力传输管道、或者转向结构的脆弱结合部。

  不是毁灭,是精准的“手术”。

  让这些钢铁巨兽失去行动能力,变成一堆堆碍事的废铁。她在用最优雅,也最有效率的方式,为敖玄霄清理出一条通往核心的通道,也为那个真正的“夺钥者”,吸引住所有警惕的目光。

  敖玄霄就在她身后三步之外。

  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恰好能将所有试图干扰苏砚的攻击,尽数拦下。

  他没有苏砚那般极致的身法。

  他的移动,更像是在空间中“流淌”。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挡在能量束射击路径上,挡在试图包抄苏砚的士兵面前。

  他的双手虚拢在身前,十指以某种奇异的节奏微微屈伸、弹动。

  仿佛在虚空中拨动着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嚎叫着冲来的矿盟重甲士兵,挥舞着动力斧狠狠劈下,却感觉斧头像是劈进了粘稠的胶水,速度骤减,最终在离敖玄霄头顶半尺处凝滞,任他如何发力也无法寸进。

  侧面射来的高爆榴弹,轨迹在靠近他时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弯曲,绕过一个夸张的弧线,撞在了旁边的岩壁上,炸起漫天碎石。

  一台试图用机械足践踏的轻型机甲,抬起的巨足落下时,脚下的重力场仿佛瞬间紊乱,让它一个踉跄,险些失去平衡。

  炁海拓扑。

  他并非在硬碰硬地对抗力量。他是在修改自身周围小范围内的“规则”,是力场的引导者,是能量流动的拓扑学家。他将战场变成了他的领域,一片充满了无形陷阱和扭曲力场的泥沼。

  他守护着那片死亡舞蹈的核心,为那道冰冷的剑光,撑起了一片绝对专注的天空。

  他看到她剑尖每一次精准的点落,看到她因极限操控能量而微微苍白的侧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在他那混沌而有序的炁海,与她那极致有序的天剑心之间,悄然建立。无需言语,他甚至能模糊地预判到她下一个落点,下一个目标。

  这是超越了战术配合的默契。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哲学,在生死边缘的相互印证。

  就在所有目光都被正面那惊艳无比的“剑”与“盾”所吸引时。

  陈稔动了。

  他没有苏砚的极致速度,也没有敖玄霄的诡异力场。

  他有的,是存在感的彻底消失。

  他像一抹影子,贴着陡峭的岩壁移动。利用阿蛮制造的兽群骚动,利用白芷投出的黑暗与烟雾区域,利用苏砚和敖玄霄吸引住的全部注意力。他将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生命体征都压制到了最低点。

  他是一名商人。商人的本质,就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接近真正的“价值”。

  混乱是他的帷幕,同伴的奋战是他的掩护。

  他如同滑溜的游鱼,穿过惊慌的士兵,绕过咆哮的机甲,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辆位于阵型稍后、天线林立、防护明显更加严密的指挥车。

  车厢外,两名精英守卫紧握着武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激烈的战况,丝毫未觉死亡已从背后降临。

  陈稔没有用枪。

  他手腕一翻,指间多了两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短针。

  屈指,轻弹。

  细微的破空声被爆炸和嚎叫完美掩盖。

  两名守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倒地,咽喉处一点微不可见的蓝星迅速扩散,瞬间剥夺了他们的生命与声音。

  他来到指挥车底部的紧急检修口。这里通常由物理锁具和简单的能量锁双重保护,对于习惯了高科技防御的矿盟来说,这里反而是盲点。

  陈稔从战术腰带的夹层里取出一小瓶透明的凝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锁芯周围。凝胶迅速腐蚀了金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热量。几秒钟后,他用一把特制的合金探针插入,轻轻一别。

  “咔。”

  一声轻响,检修口的内锁机构被破坏。

  他像没有骨头的蛇,滑入了充满线缆和管道、狭窄而昏暗的车底空间。

  指挥车内,与外界的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只有仪器运行的嗡嗡声,以及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混乱呼叫。

  密钥保管员——一名神色冷峻、太阳穴植入体闪烁着微光的中年军官——正死死盯着面前的全息战术沙盘。沙盘上,代表左翼的区块已是一片代表混乱的红色,正面战场,代表载具的单位正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代表失效的灰色。

  “废物!都是废物!集中火力,先干掉那个用剑的女人!”他对着通讯器低吼,额角渗出冷汗。他放在控制台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一个造型奇特、如同某种生物骨骼制成的白色手柄。

  那是“深渊枷锁”的启动密钥,与他的生物信号绑定,一旦离体超过一定距离或检测到非授权接触,就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并不担心正面战场,他对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有自信。他只是感到烦躁,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股微甜的、带着奇异花香的气息,正从车底的通风管道,无声无息地弥漫进来。

  这是白芷给他的“醉仙蕈”萃取物,经过罗小北的纳米化封装,能在接触空气后迅速挥发,无色无味,只作用于神经系统,引发短暂的意识恍惚与肢体麻痹。

  军官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想明白这香气来源,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猛地袭来。视野开始模糊,四肢变得沉重无力。

  “警…”

  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嘶哑微弱。他想按下控制台上的紧急警报按钮,手指却不听使唤。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一只戴着特殊绝缘手套的手,从车底阴影中悄无声息地伸出,精准地、轻柔地,从他腰间取下了那把骨白色的密钥。

  入手微凉,带着一种不祥的质感。

  陈稔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高度专注后的冰冷平静。

  成了。

  然而,就在密钥完全脱离军官身体的瞬间。

  “嗡——!!!”

  一道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的、不同于任何战场噪音的独立警报声,猛地从密钥本身迸发出来!同时,指挥车内所有的指示灯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疯狂闪烁!

  那警报声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陈稔的脸色瞬间变了。

  生物信号绑定!离体触发!

  他还是低估了矿盟对这东西的重视程度。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刹那,正面战场,所有矿盟士兵和机甲驾驶员的战术目镜上,都弹出了最高优先级的红色警示框——

  【密钥失窃!最高威胁!不计代价,夺回密钥!格杀勿论!】

  所有原本聚焦在敖玄霄和苏砚身上的火力,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然后,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攻击,开始转向指挥车的方向。

  计划,在这一刻,彻底脱离了掌控。

  夺钥成功,却也将自身,暴露在了整个战场最狂暴的火力中心。

  声东击西的奇谋,在最后一步,撞上了冰冷的现实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