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三刻，柳河村西头的晒谷场上，陆昭的蓝布包袱被晨露浸得发沉。
他攥着包袱角，指节因用力泛白——包袱里是半升灵泉浸过的抗旱豆种，还有苏惜棠塞给他的碎玉片。
陆小哥！老马头扛着缺了口的犁耙从田埂上下来，古铜色的脸膛挂着笑，你说要教咱种抗旱豆，可当真？
陆昭喉头动了动。
他昨日在老槐树下挖到那破陶瓮时，瓮里霉烂的布片上还沾着半枚带血的铜钱，和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一模一样。当真。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袱里捧出豆种，但得按我教的法子撒——撒在去年绝收的地块。
老马头的笑僵在脸上：那地......那地前年开始就不长东西，我家狗蛋去年跟着粮帮的人去运，说是能解土毒，结果......他突然闭了嘴，粗糙的手掌抹过眼角。
陆昭没接话，抱着豆种往村北走。
去年绝收的地块在山坳里，荒草长得比人高。
他蹲下身，用竹片划开板结的土块，将豆种轻轻埋进三寸深的土窝。
阳光透过草叶漏下来，在他脊背上洒下斑驳的光。
陆小哥！身后传来妇人的尖叫，地......地在发光！
陆昭猛地转头。
方才埋下豆种的土面正泛着幽蓝的微光，像有人在地下点了盏灯。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老马头挤到最前面，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我活了五十八年，头回见这等怪事！
挖开看看。陆昭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铲。
铲尖刚触到土，微光突然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再睁眼时，土坑里的豆根周围正腾起淡金色的火苗——不是寻常火焰，倒像有无数金粉在空气中燃烧，隐约聚成个扭曲的字。
断根粉！老马头突然踉跄着跪下去，膝盖砸在土块上发出闷响，粮帮的人说这是能肥田的神灰，我家狗蛋就是为了运这玩意儿，被他们扣在县城当苦力......他颤抖着抓起一把灰粉，金焰立刻顺着指缝往上蹿，造孽啊！
他们说这灰能解土毒，原来是拿咱的地当毒池养毒！
此时石坪村的公鸡刚打第三遍鸣。
杨大脚挽着裤脚在田埂上跑，花布衫的下摆沾着泥点：都来看啊！
我家新栽的福苗根上冒金星啦！
正在井边打水的王二婶手一抖，水桶地砸进井里：大脚婶子又发什么疯？可等她跑到杨大脚家地头，也傻了眼——刚栽下的菜苗根须上缠着金亮的光丝，土里的灰粉正簌簌往外钻，像一群避火的蚂蚁，在田埂边聚成小小的灰堆。
天示警啊！村长张老汉拄着拐杖挤进来，浑浊的眼珠盯着那堆灰直颤，我前日还听粮帮的人说，他们的高价种能克旱魃，合着是拿毒灰当肥料！他突然拔高嗓门，都记好了！
往后谁再信粮帮的鬼话，就是跟老天爷作对！
最险的是黄土洼村。
阿青刚把最后一把豆种撒进土里，就听见林子里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
他猛地转头，两个蒙着黑布的人正从树后闪出来，一人提着油桶，一人握着火把。
小崽子，敢坏程爷的好事！提油桶的黑衣人咧嘴一笑，油桶倾斜，黑褐色的液体泼向刚撒种的田地。
阿青抄起身边的锄头要扑过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在腰上，撞得他踉跄着栽进土沟。
阿青哥！
小桃的尖叫混着破空声。
她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抖手将里面的粉末撒向毒水——那是苏惜棠给的净土引。
刹那间金光炸响，毒水遇粉即燃，腾起的黑雾里竟凝出两个血字，在空中悬了三息才缓缓消散。
两个黑衣人吓得油桶火把全扔了，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
躲在树后的吴小宝探出头，手指在腰间的小本本上飞快划动——左袖绣着字暗纹，右肩有块月牙形补丁，这些细节全被他记进了纸页。
三村的异象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
柳河村的金焰映红了半边天，石坪村的灰堆被村民们争相传看，黄土洼村的黑雾散后，连山雀都不敢往那片田地上落。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山风往青竹村飞——
此时苏惜棠正站在灵田边。
池里的青莲已经开了四朵，第五枚莲籽的嫩芽正顶破硬壳。
她望着远处山尖飘起的炊烟，嘴角勾起一抹笑。
关凌飞从背后走来，手搭在她肩上：三村的信鸽都到了。
该收网了。苏惜棠转身，目光扫过院角那口新置的大陶瓮，瓮里装着村民们连夜送来的毒灰样本，程九枭不是想烧福种试药田么？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瓮沿，我倒要让他看看，这火——
该烧回谁头上。关凌飞接了她的话。
山风掀起两人的衣角，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灵田水面浮起细密的涟漪，第三滴露珠刚从青莲叶尖坠入药池，便地绽开，映出程九枭阴鸷的脸。
他站在粮仓高台，手中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身后堆成山的粮袋上印着永安县粮行的朱漆标记：南三村的地该废了。
让账房把陈粮翻出来，掺三成麸皮——饿上半月，他们自会求着拿田契换救命粮。
苏惜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猜到粮帮卖是局，却没料到程九枭要的不是一时银钱，是要把三村百姓的地根都剜了去。
灵田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收了青莲异象，关凌飞已掀帘进来，玄色短打沾着露水，腰间铁鬃兽的獠牙挂件还滴着夜露。
柳河渡的毒车找到了。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焦黑的药包，藏在运柴的马车上，底下压着二十车断根粉。
我按你说的，每包都钉了竹签。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陶瓮，里面装着三村村民连夜送来的毒灰样本，方才路过村头，老周头举着毒灰骂街，说要去县衙告程九枭——被我拦了。
拦得好。苏惜棠取过药包，凑近闻了闻，鼻端泛起腐鼠般的腥气，程九枭在县衙有熟人，空口无凭告不倒。
得让这些毒灰自己开口。她指尖拂过关凌飞手背的擦伤，你这伤......
铁鬃挠的。关凌飞扯了扯嘴角，那畜生见我翻车厢，以为我抢它猎物，闹了半宿。他忽然倾身，从苏惜棠发间拈下片青莲瓣，陆昭他们该到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小桃的喊叫声：阿青哥！慢着点跑！
阿青撞开院门时，粗布裤腿全是泥，手里攥着三封染了草汁的信笺：柳河村老马头说，今早有粮帮的人去收地契，被村民拿粪叉赶跑了！
石坪村张村正带着人挖毒灰，说要堆在粮行门口——他喘得说不下去，吴小宝跟着跑进来，腰间小本本哗哗翻页：黄土洼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今晨在村外林子里发现半块程家绣纹的袖扣，和我昨晚记的暗纹对上了！
苏惜棠展开信笺，目光扫过潦草的字迹。
柳河村的信上画着个冒火的字，石坪村的沾着灰粉，黄土洼的印着血指印——是小桃被黑衣人推倒时按的。
她将三封信并排摆在案上，指尖在血指印上顿了顿：程九枭要动手了。
我去备马。关凌飞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手腕。
不是现在。苏惜棠指向灵田方向，青莲方才显了异象，第四枚莲籽裂开了。她拉着他进了空间，灵田中央的青莲正剧烈摇晃，新裂开的莲籽嫩芽上托着朵迷你虚影青莲，金光柔和却灼得人眼热。
莲心小字浮起时，关凌飞的手不自觉收紧：毒火将至，护心田者，得灵种。
他们要烧田。苏惜棠轻声道。
她想起三村信里提到的黑衣人、油桶、火把——程九枭怕是要纵火烧了毒土现场，再把罪名扣在村民头上。
指尖触到虚影青莲，金光突然涌入掌心，她心口一热，竟听见细微的破土声从灵田深处传来。
护心田......关凌飞摩挲着腰间的铁鬃牙，你是说，要让三村的地先起来？
苏惜棠眼睛亮了。
她想起石坪村杨大脚说的福苗根上冒金星，柳河村豆种引毒火，黄土洼毒水遇净土引自燃——这些异象本就是灵田灵气与毒灰相冲的结果。
若顺着这股势，让三村的毒土自己出真相......
去把陆昭叫来。她转身往外走，让他把三村的异象写成状纸，每村找三个见过毒火的证人。
阿青，你带小桃去收集村民的口述，要具体到时辰、地点、谁在场。
吴小宝，把你记的暗纹拿给我，我让人去县城查程家仆役的服饰。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跑开。
阿青跑出院门时差点撞翻石臼，里面泡着的毒灰样本晃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作响，冒起一缕黄烟。
关凌飞盯着那烟看了片刻，突然道：我让人在柳河渡的毒车上钉了竹签，明日卯时，那些车该到程家粮行门口了。
苏惜棠转头看他，月光正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她忽然笑了：程九枭不是爱烧田么？
等他的毒车烧起来......
烧的可就不只是田了。关凌飞接道。
夜更深了。
灵田的青莲不再摇晃，虚影青莲却越发明亮，金光顺着苏惜棠的手腕爬进血脉。
她站在院门口，望着三村方向的山影，忽然闻到风里有股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却又不像是炊烟。
关凌飞也闻到了。
他皱着眉抬头，只见西北方的天空浮着层暗灰色的云，云下有几点火星忽明忽暗，像极了有人在山坳里点了火把，又急急扑灭。
第四日了。苏惜棠轻声道。
关凌飞的手按上腰间的短刀。
铁鬃不知何时从暗处钻出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鼻尖对着西北方的山影。
夜风吹动窗纸，发出一声响。
远处传来犬吠，先是一只，接着两只、三只，连成一片。
苏惜棠望着那暗灰的云，忽然想起灵田莲心的小字——毒火将至。
而此刻，在黄土洼村后的山林里，几个蒙着脸的人正往陶罐里倒煤油。
最前面的人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在油纸上的瞬间，他听见山风里飘来一句话，像是从云端落下来的：烧吧，烧个彻底。
火折子地燃了。
他攥着包袱角，指节因用力泛白——包袱里是半升灵泉浸过的抗旱豆种，还有苏惜棠塞给他的碎玉片。
陆小哥！老马头扛着缺了口的犁耙从田埂上下来，古铜色的脸膛挂着笑，你说要教咱种抗旱豆，可当真？
陆昭喉头动了动。
他昨日在老槐树下挖到那破陶瓮时，瓮里霉烂的布片上还沾着半枚带血的铜钱，和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一模一样。当真。他深吸一口气，从包袱里捧出豆种，但得按我教的法子撒——撒在去年绝收的地块。
老马头的笑僵在脸上：那地......那地前年开始就不长东西，我家狗蛋去年跟着粮帮的人去运，说是能解土毒，结果......他突然闭了嘴，粗糙的手掌抹过眼角。
陆昭没接话，抱着豆种往村北走。
去年绝收的地块在山坳里，荒草长得比人高。
他蹲下身，用竹片划开板结的土块，将豆种轻轻埋进三寸深的土窝。
阳光透过草叶漏下来，在他脊背上洒下斑驳的光。
陆小哥！身后传来妇人的尖叫，地......地在发光！
陆昭猛地转头。
方才埋下豆种的土面正泛着幽蓝的微光，像有人在地下点了盏灯。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老马头挤到最前面，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我活了五十八年，头回见这等怪事！
挖开看看。陆昭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铲。
铲尖刚触到土，微光突然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再睁眼时，土坑里的豆根周围正腾起淡金色的火苗——不是寻常火焰，倒像有无数金粉在空气中燃烧，隐约聚成个扭曲的字。
断根粉！老马头突然踉跄着跪下去，膝盖砸在土块上发出闷响，粮帮的人说这是能肥田的神灰，我家狗蛋就是为了运这玩意儿，被他们扣在县城当苦力......他颤抖着抓起一把灰粉，金焰立刻顺着指缝往上蹿，造孽啊！
他们说这灰能解土毒，原来是拿咱的地当毒池养毒！
此时石坪村的公鸡刚打第三遍鸣。
杨大脚挽着裤脚在田埂上跑，花布衫的下摆沾着泥点：都来看啊！
我家新栽的福苗根上冒金星啦！
正在井边打水的王二婶手一抖，水桶地砸进井里：大脚婶子又发什么疯？可等她跑到杨大脚家地头，也傻了眼——刚栽下的菜苗根须上缠着金亮的光丝，土里的灰粉正簌簌往外钻，像一群避火的蚂蚁，在田埂边聚成小小的灰堆。
天示警啊！村长张老汉拄着拐杖挤进来，浑浊的眼珠盯着那堆灰直颤，我前日还听粮帮的人说，他们的高价种能克旱魃，合着是拿毒灰当肥料！他突然拔高嗓门，都记好了！
往后谁再信粮帮的鬼话，就是跟老天爷作对！
最险的是黄土洼村。
阿青刚把最后一把豆种撒进土里，就听见林子里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
他猛地转头，两个蒙着黑布的人正从树后闪出来，一人提着油桶，一人握着火把。
小崽子，敢坏程爷的好事！提油桶的黑衣人咧嘴一笑，油桶倾斜，黑褐色的液体泼向刚撒种的田地。
阿青抄起身边的锄头要扑过去，却被另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在腰上，撞得他踉跄着栽进土沟。
阿青哥！
小桃的尖叫混着破空声。
她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抖手将里面的粉末撒向毒水——那是苏惜棠给的净土引。
刹那间金光炸响，毒水遇粉即燃，腾起的黑雾里竟凝出两个血字，在空中悬了三息才缓缓消散。
两个黑衣人吓得油桶火把全扔了，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
躲在树后的吴小宝探出头，手指在腰间的小本本上飞快划动——左袖绣着字暗纹，右肩有块月牙形补丁，这些细节全被他记进了纸页。
三村的异象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
柳河村的金焰映红了半边天，石坪村的灰堆被村民们争相传看，黄土洼村的黑雾散后，连山雀都不敢往那片田地上落。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山风往青竹村飞——
此时苏惜棠正站在灵田边。
池里的青莲已经开了四朵，第五枚莲籽的嫩芽正顶破硬壳。
她望着远处山尖飘起的炊烟，嘴角勾起一抹笑。
关凌飞从背后走来，手搭在她肩上：三村的信鸽都到了。
该收网了。苏惜棠转身，目光扫过院角那口新置的大陶瓮，瓮里装着村民们连夜送来的毒灰样本，程九枭不是想烧福种试药田么？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瓮沿，我倒要让他看看，这火——
该烧回谁头上。关凌飞接了她的话。
山风掀起两人的衣角，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灵田水面浮起细密的涟漪，第三滴露珠刚从青莲叶尖坠入药池，便地绽开，映出程九枭阴鸷的脸。
他站在粮仓高台，手中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身后堆成山的粮袋上印着永安县粮行的朱漆标记：南三村的地该废了。
让账房把陈粮翻出来，掺三成麸皮——饿上半月，他们自会求着拿田契换救命粮。
苏惜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猜到粮帮卖是局，却没料到程九枭要的不是一时银钱，是要把三村百姓的地根都剜了去。
灵田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收了青莲异象，关凌飞已掀帘进来，玄色短打沾着露水，腰间铁鬃兽的獠牙挂件还滴着夜露。
柳河渡的毒车找到了。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焦黑的药包，藏在运柴的马车上，底下压着二十车断根粉。
我按你说的，每包都钉了竹签。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陶瓮，里面装着三村村民连夜送来的毒灰样本，方才路过村头，老周头举着毒灰骂街，说要去县衙告程九枭——被我拦了。
拦得好。苏惜棠取过药包，凑近闻了闻，鼻端泛起腐鼠般的腥气，程九枭在县衙有熟人，空口无凭告不倒。
得让这些毒灰自己开口。她指尖拂过关凌飞手背的擦伤，你这伤......
铁鬃挠的。关凌飞扯了扯嘴角，那畜生见我翻车厢，以为我抢它猎物，闹了半宿。他忽然倾身，从苏惜棠发间拈下片青莲瓣，陆昭他们该到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小桃的喊叫声：阿青哥！慢着点跑！
阿青撞开院门时，粗布裤腿全是泥，手里攥着三封染了草汁的信笺：柳河村老马头说，今早有粮帮的人去收地契，被村民拿粪叉赶跑了！
石坪村张村正带着人挖毒灰，说要堆在粮行门口——他喘得说不下去，吴小宝跟着跑进来，腰间小本本哗哗翻页：黄土洼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今晨在村外林子里发现半块程家绣纹的袖扣，和我昨晚记的暗纹对上了！
苏惜棠展开信笺，目光扫过潦草的字迹。
柳河村的信上画着个冒火的字，石坪村的沾着灰粉，黄土洼的印着血指印——是小桃被黑衣人推倒时按的。
她将三封信并排摆在案上，指尖在血指印上顿了顿：程九枭要动手了。
我去备马。关凌飞转身要走，却被她拽住手腕。
不是现在。苏惜棠指向灵田方向，青莲方才显了异象，第四枚莲籽裂开了。她拉着他进了空间，灵田中央的青莲正剧烈摇晃，新裂开的莲籽嫩芽上托着朵迷你虚影青莲，金光柔和却灼得人眼热。
莲心小字浮起时，关凌飞的手不自觉收紧：毒火将至，护心田者，得灵种。
他们要烧田。苏惜棠轻声道。
她想起三村信里提到的黑衣人、油桶、火把——程九枭怕是要纵火烧了毒土现场，再把罪名扣在村民头上。
指尖触到虚影青莲，金光突然涌入掌心，她心口一热，竟听见细微的破土声从灵田深处传来。
护心田......关凌飞摩挲着腰间的铁鬃牙，你是说，要让三村的地先起来？
苏惜棠眼睛亮了。
她想起石坪村杨大脚说的福苗根上冒金星，柳河村豆种引毒火，黄土洼毒水遇净土引自燃——这些异象本就是灵田灵气与毒灰相冲的结果。
若顺着这股势，让三村的毒土自己出真相......
去把陆昭叫来。她转身往外走，让他把三村的异象写成状纸，每村找三个见过毒火的证人。
阿青，你带小桃去收集村民的口述，要具体到时辰、地点、谁在场。
吴小宝，把你记的暗纹拿给我，我让人去县城查程家仆役的服饰。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跑开。
阿青跑出院门时差点撞翻石臼，里面泡着的毒灰样本晃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作响，冒起一缕黄烟。
关凌飞盯着那烟看了片刻，突然道：我让人在柳河渡的毒车上钉了竹签，明日卯时，那些车该到程家粮行门口了。
苏惜棠转头看他，月光正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她忽然笑了：程九枭不是爱烧田么？
等他的毒车烧起来......
烧的可就不只是田了。关凌飞接道。
夜更深了。
灵田的青莲不再摇晃，虚影青莲却越发明亮，金光顺着苏惜棠的手腕爬进血脉。
她站在院门口，望着三村方向的山影，忽然闻到风里有股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却又不像是炊烟。
关凌飞也闻到了。
他皱着眉抬头，只见西北方的天空浮着层暗灰色的云，云下有几点火星忽明忽暗，像极了有人在山坳里点了火把，又急急扑灭。
第四日了。苏惜棠轻声道。
关凌飞的手按上腰间的短刀。
铁鬃不知何时从暗处钻出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鼻尖对着西北方的山影。
夜风吹动窗纸，发出一声响。
远处传来犬吠，先是一只，接着两只、三只，连成一片。
苏惜棠望着那暗灰的云，忽然想起灵田莲心的小字——毒火将至。
而此刻，在黄土洼村后的山林里，几个蒙着脸的人正往陶罐里倒煤油。
最前面的人摸出火折子，火星溅在油纸上的瞬间，他听见山风里飘来一句话，像是从云端落下来的：烧吧，烧个彻底。
火折子地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