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焚心-《笨蛋美人俏王妃》

  承天府的初夏,闷雷在乌云间翻滚。豆大的雨点砸在苏家别院的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像是万千把钝刀在切割着苏容真最后的理智。

  小姐!不好了!云袖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老爷被竹影的人带走了!说是通敌,已经押入天牢了!

  苏容真手中的团扇一声被指甲撕裂,扇面上那只她最爱的苏绣蝴蝶应声裂成两半。她扶着梳妆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先是一片死寂的苍白,随即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备轿!去城南!她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小姐!外头全是眼线,这时候去......

  闭嘴!苏容真猛地转身,一把扫落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玉簪金钗叮当落地。他不能不管我!他说过......他发过誓的!

  她疯狂地在妆奁里翻找,终于摸到那枚羊脂玉佩。指尖触到温润的玉石瞬间,她的内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颊泛出不正常的红色。

  半年前那个秋日,也是这样的雨天。

  那时她刚搬来别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萧景琰大婚之夜的冷漠,婚后那些独守空闺的夜晚,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常在桂花树下一坐就是整天,任由落花满身。她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妙龄女子,却在王宫的争斗中彻底输给了沈梦雨,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萧景琰的爱。即便他死了,她内心的愤恨和不甘依然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

  娘娘。那个声音第一次响起时,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这般糟蹋自己,叫人心疼。

  陈明松站在月洞门下,手中捧着一盏还冒着热气的姜茶。她本该斥责他的无礼,可当那双看似诚挚的眼睛注视着她时,到嘴边的呵斥竟化成了一声呜咽。

  此后,他就像一味精心调配的毒药,慢慢渗入她的生命。秋雨连绵时,他带着暖炉而来;重阳登高时,他采来茱萸为她簪发;甚至在她染了风寒时,他竟冒雨守在窗外,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爱的快乐,并逐渐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明松此生,唯愿常伴娘娘左右。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每当她想要退缩,他就会用更炽热的情话、更体贴的举动,将她重新拉回温柔的陷阱。那个雨夜,当他浑身湿透地出现在角门,只为送一碟她随口提过的重阳糕时,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娘娘可知,他吻着她的指尖,眼神痴迷,每次见到娘娘,这里都会疼。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疼得发狂。

  初夏的暴雨中,轿子停在城南私宅前。苏容真几乎是跌出轿子的,她扑到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门板。

  明松!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开了一条缝,陈明松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苏容真!你疯了?这个时候来找我?

  我父亲......她伸手想去抓他,却被他狠狠推开。

  苏容真!你看清楚形势!你父亲是叛国重犯!你现在就是一团火,谁碰谁死!

  可你说过愿意为我去死!她尖声叫道,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纵横,你说过只要我点头,就算刀山火海也......

  那都是骗你的!他打断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若不是为了借你攀上苏家这棵大树,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费这么多心思?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在她心上反复搅动。她忽然想起那些夜晚,他总在天明前离去,从不肯与她共待至天亮;想起他送的那些礼物,看似用心,实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想起他每次说情话时,那永远游移不定的眼神......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扑上去撕打,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骗我!

  陈明松轻易制住她的双手,狠狠将她推倒在泥水中: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门地关上,上门闩的声音像最后的丧钟。

  苏容真趴在泥水里,羊脂玉佩从破碎的衣襟中滑出,地碎成两半。她怔怔地看着那碎片,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雨夜里回荡,比哭声更令人胆寒。

  她想起那个秋夜,他捧着她的手说:娘娘的手这样凉,让明松为您暖一辈子。

  想起那个雪天,他跪在她面前发誓:若负娘娘,叫我天打雷劈。

  想起那个春日,他抚着她的发丝许诺:待时机成熟,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谎言!全是谎言!

  她猛地抓起一块碎玉,尖锐的棱角割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落。可这疼痛比起心中的煎熬,不过是九牛一毛。

  哈哈哈......她笑得浑身颤抖,雨水冲刷着她散乱的发髻,华美的夏衫沾满泥泞,好一个陈明松......好一个痴心错付......

  忽然,她止住笑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双原本妩媚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骇人的疯狂。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却带着淬毒般的恨意:

  你既用一场秋雨骗我心动,我便用整个夏天的雷火,将你......连同这谎言,一起烧成灰烬。

  雨水顺着她扭曲的脸庞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但有一点很清楚——那个秋日里陷入情网的苏容真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个从初夏暴雨中重生的复仇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