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颜祸水-《笨蛋美人俏王妃》

  凝香殿内,沉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沈梦雨端坐窗前,看似在安静地绣花,实则每一个针脚都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从这里,她能透过半开的窗棂,望见宫墙外一角天空。

  自萧景瑜弃城退守莱州,她便被变相软禁于此。殿内侍立的四名宫女低眉顺眼,动作轻巧,可那过于规整的步伐和偶尔扫过的锐利眼神,无不昭示着她们真正的职责——监视。

  娘娘,该用药了。大宫女秋纹端着一碗汤药走近。

  沈梦雨接过药碗,正要饮下,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快!抓住那只黑猫!它把陛下最爱的锦鲤都吓跑了!一个小太监尖声叫道。

  沈梦雨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低级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敏捷地翻过院墙,动作轻巧如燕。在他怀中,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野猫。

  秋纹皱眉上前:你是哪个宫的?怎敢擅闯凝香殿?

  那侍卫低头行礼,声音平静:卑职是刚调来西苑的杂役江月,惊扰了娘娘,罪该万死。

  沈梦雨手中的药碗微微一颤。没想到他竟然混进了皇宫,还以如此不起眼的身份。

  既是意外,便退下吧。沈梦雨强压住心中的波澜,淡淡说道。

  江月躬身退出,但在转身的刹那,他的手指极快地在门框上叩击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一切安好。

  从此,沈梦雨开始留意这个神出鬼没的。他时而出现在修剪花木的园丁中,时而混在运送物资的杂役队里,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其他眼线的注意。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沈梦雨正要就寝,忽然听见窗棂传来细微的响动。她悄悄走近,发现窗缝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一枚蜡丸。

  捏开蜡丸,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莱州战事胶着,王爷安好。承天府内已有两成官员暗中归顺。待时机成熟,必救娘娘脱困。

  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沈梦雨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第二天清晨,她在院中散步时,远远看见江月正在井边打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月就像一道游走在深宫阴影中的风,为她带来了希望。而她也在等待,等待那个破局之日的到来。

  竹影按着腰间的佩刀,行走在承天府的宫墙之下。作为负责皇城治安的统领,他的步伐永远沉稳有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然而每当他的巡视路线经过凝香殿时,那眼神便会不自觉地冷下几分。

  沈梦雨。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咀嚼过千遍万遍,每次都带着难以消解的厌恶。在他眼中,这个被陛下强留在宫中的女子,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他还记得多年前,陛下还是王爷时,与王妃李玉芝是何等的琴瑟和鸣。那时的王府,时常能听到陛下与王妃对弈时的笑语,看到他们并肩习武的身影。

  可陛下就是忘不了沈梦雨。李玉芝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最初的隐忍,到后来的规劝,最后变成绝望。竹影永远记得那个雨夜,王妃一身素衣,跪在陛下书房外整整三个时辰,却连一面都未能见到。

  次日,便传来了王妃自刎的消息。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那个曾经英气勃勃的女子,心已经死了。她留下一纸和离书,从此在青阳城外的静心庵带发修行,再未踏足王府一步。

  而陛下,自此之后再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即便将沈梦雨强留在身边,也再难展露笑颜。偌大的后宫形同虚设,至今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都是因为她......竹影望着凝香殿的方向,喃喃自语。

  在他看来,若不是沈梦雨的出现,陛下与王妃必定还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如今也该儿女绕膝,共享天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个在寺庙中心如死灰,一个在龙椅上形单影只。

  这种想法让竹影对沈梦雨的监视格外严苛。他下令增加凝香殿周围的巡逻次数,严格审查每一个进出的人员,甚至故意克扣殿内的用度。他要让那个女子知道,她在这深宫之中,永远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然而有时,当他远远望见沈梦雨独自站在院中的单薄身影,心中也会闪过一丝不确定。这个被软禁的女子,真的该为这一切负责吗?

  但这个念头总是转瞬即逝。对旧主李玉芝的忠诚,对往昔美好时光的怀念,让他宁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那个外来的女子。

  统领,凝香殿那边的守卫已经换班完毕。副将前来禀报。

  竹影收回思绪,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加派一倍的人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他最后望了一眼凝香殿的方向,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他心中那份执念,久久不散。

  竹影接到密报时,正在校场上检阅卫队。

  统领,礼部侍郎张远今夜准备举家潜逃,车马都已备在城西别院。

  竹影面无表情地听完,手指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映出一片肃杀。

  多少人?

  连同家眷、仆役,共三十七口。

  竹影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校场上整齐列队的士兵。这些年轻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但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在这乱世之中,忠诚需要用鲜血来书写。

  调一队人马,子时动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记住,一个不留。

  副将迟疑了一瞬:统领,张侍郎毕竟是三品大员,是否......

  正因他是三品大员,才更该死。竹影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今日若放过一个侍郎,明日就会有尚书效仿。这承天府,不能乱。

  子时的更鼓刚刚敲响,城西别院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喊杀声,没有求饶声,只有刀锋划过脖颈的细微声响,在夜色中轻轻回荡。

  竹影亲自站在院门外,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当看到那个才五六岁的孩童时,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都处理干净了?

  是,一个不留。还在书房搜出了这个。副将递上一封密信。

  竹影展开信纸,上面清楚地写着投诚的意愿,以及承天府的布防详情。他冷笑一声,将信纸在火把上点燃。

  把首级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他转身离去,黑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的下场。

  次日清晨,当三十七颗头颅整齐地悬挂在城楼上时,整个承天府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百姓们低头匆匆走过,官员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

  竹影站在城楼下,望着那些苍白的面容。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守护秩序的统领,而是萧景瑜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把刀,注定要沾满鲜血。

  竹影踏进凝香殿时,沈梦雨正站在窗前。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冷得像冰:

  “三十七条人命,其中包括一个五岁的孩子。竹统领,晚上可曾听见冤魂哭泣?”

  竹影的脚步在门槛处顿住。他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更没想到沈梦雨会如此直接地发难。

  “乱世当用重典。”竹影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叛逃者若不严惩,这承天府早就乱了。”

  “好一个乱世当用重典!”沈梦雨终于转过身来,眼中燃着压抑的怒火,“你每杀一个人,就为萧景瑜多树一个敌人。你挂在城楼上的不是叛徒的首级,而是民心!”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竹影压抑已久的怒火。他猛地跨前一步,右手如电般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沈梦雨脖颈时硬生生停住。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颤抖,最终狠狠收回。

  “红颜祸水!”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眼中满是厌恶,“陛下就是被你这样的女人蒙蔽了双眼!若不是你,陛下何至于与萧景琰兵戎相见?何至于众叛亲离?”

  沈梦雨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永远只会把过错推给别人。萧景瑜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你……”

  她的话被殿外突然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一名侍卫手持密封的军报匆匆入内:

  “统领,莱州八百里加急!萧景琰昨夜发动突袭,莱州告急!”

  竹影一把夺过军报,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沈梦雨:

  “你听见了吗?就在你在这里高谈阔论的时候,陛下正深陷险境!好一个沈梦雨,好一个江都王妃!”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此刻他恨不能立刻飞赴莱州,与陛下并肩作战,而不是在这里与这个女子纠缠。

  “你好自为之!”

  竹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转身,黑色披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必须立刻去部署承天府的防务,同时派人火速向莱州运送援军和粮草。

  直到竹影的脚步声消失在宫墙之外,沈梦雨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窗外,暮色渐浓。莱州的战事显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望向北方,心中五味杂陈。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江月,此刻或许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座凝香殿,既是囚笼,却也可能是另一个看不见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