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邢台鏖战-《笨蛋美人俏王妃》

  邯郸城破的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邢台城头。萧景钰带着残部一路奔逃至此时,早已面色惨白如纸。他扶着城楼的垛口剧烈咳嗽,帕子上沾染的血痕越来越深——那是旧年征战留下的伤口,本就未愈,经此溃败气急攻心,竟如附骨之疽般发作起来。

  “王爷,周边三县的驻军已陆续到齐,可……兵力不足两万。”亲卫低着头回话,声音发颤。议事厅里烛火摇曳,映着萧景钰青黑的眼窝,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传令下去,加固城墙,死守四门。告诉弟兄们,邢台若破,谁也活不了!”话虽狠厉,尾音却藏着难掩的虚浮。他望着案上摊开的舆图,指尖一遍遍划过邢台城外的护城河与山道,那些曾被他视为天险的屏障,此刻竟都像是张开獠牙的陷阱。

  幽州的月色总带着几分寒凉。叶沫儿抱着襁褓中的钰宝坐在窗前,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侍女刚从驿站带回邢台的急信,信纸边角已被她攥得发皱。“王爷旧伤复发,卧床不起?”她轻声重复着信上的字句,低头看向怀中吮吸着手指的婴孩。钰宝未满周岁,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睡梦中还砸了砸嘴。她指尖轻抚过孩子柔软的胎发,眼眶忽然一热——她多想即刻奔赴邢台,可这嗷嗷待哺的孩儿,终究成了她迈不开的牵挂。夜风穿过窗棂,带来院外的桂花香,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灼,只能提笔写下一封封叮嘱的信,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去:“切记劝他静养,勿要再动肝火……”

  邯郸城内的炊烟尚未散尽,联军的号角已再次吹响。萧景琰与萧景瑜在城楼上敲定进军方略,曹弘毅正清点着粮草军械,城门口的伤兵已被沈梦雨带着民夫妥善安置。“邢台地势险要,萧景钰必定困兽犹斗。”萧景瑜指着舆图上的关隘,“我们分兵三路,主力攻南门,左右翼抄其后路,断他粮道。”萧景琰颔首,目光落在邢台方向的天际:“民心向背已分,可战事终究要靠将士们的血去拼。传令下去,明日拂晓拔营。”

  三日后,邢台城下已是旌旗蔽日。联军的攻城车撞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箭矢如密雨般掠过城头,溅起一片片血花。萧景琰亲自擂鼓助威,鼓声穿透厮杀声,在旷野上回荡。城楼上的萧景钰裹着厚厚的棉袍,被亲卫搀扶着指挥防守,每一次鼓声响起,他都忍不住一阵心悸,喉头的腥甜压了又涌。“滚石!快推滚石!”他嘶声喊道,看着城下联军如潮水般涌上云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场仗打得惨烈异常。联军猛攻三日未歇,南门城楼被炸出缺口,却又被守军拼死堵住;左翼部队试图绕后,却在山道遭遇伏击,折损了近千将士。萧景琰在前线指挥时,肩上被流矢擦伤,鲜血浸透了甲胄,他却只是用布草草一裹,继续挥剑砍断射来的箭矢。城楼上的萧景钰也早已脱力,几次晕厥被救醒,仍死死盯着城下那面飘扬的联军帅旗,眼底燃着不甘的火焰。

  夜色再次降临时,邢台城外尸横遍野,护城河的水被染成了暗红。联军营地的篝火旁,萧景瑜清点着伤亡名册,眉头紧锁:“伤亡过半,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萧景琰望着城头摇曳的灯火,那里隐约能看到守军传递信号的火把,忽道:“萧景钰已是强弩之末,他的粮草撑不了几日,我们围而不攻,耗到他内部生变。”

  帐外传来脚步声,沈梦雨端着药碗进来,见他肩上的伤口渗出血迹,不由蹙眉:“又不顾自己了?”她放下药碗,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重新上药。萧景琰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邯郸药铺里那个“平安”的手势,低声道:“等攻下幽州,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而此时的邢台城内,早已断了粮草。守军开始抢夺百姓存粮,街巷里哭声四起。萧景钰躺在病榻上,听着亲卫回报“将士哗变”的消息,终于彻底瘫软下去。他望着帐顶的蛛网,恍惚间竟想起叶沫儿在幽州寄来的信,信里说钰宝长出了两颗乳牙……心口猛地一痛,他再也支撑不住,咳出血来染红了锦被。

  城外的联军还在等待时机,城头的守军已摇摇欲坠。邢台的月色,同邯郸那日一样清冷,却不知这一次,又将映照出怎样的结局。

  第七夜的月色格外凄冷,邢台城头的火把忽明忽灭,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守军早已没了往日的凶悍,有的靠在垛口上喘着粗气,有的望着城下联军的营垒发呆,手中的刀枪沉甸甸地几乎握不住。

  “王爷……西城门的守军反了!”亲卫连滚带爬冲进议事厅时,萧景钰正趴在案上剧烈喘息,嘴角挂着未擦净的血痕。他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反了?连他们也反了……”话音未落,城外传来震天的欢呼,紧接着是城门被撞开的巨响,联军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涌入街巷。

  他踉跄着起身,想去拔墙上的佩剑,手指却连剑鞘都握不住。他望着窗外映红夜空的火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我算计了一辈子,防了所有明枪,却没防住人心散了……”

  “王爷!还有备用暗渠!”亲卫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带着哭腔,“是当年修城时留的应急通道,入口在府中假山后,直通城外乱葬岗!”

  萧景钰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又被浓重的疲惫压了下去。他被亲卫半扶半架着往外走,锦袍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一路的血污与尘土。府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联军的喊杀、兵刃的碰撞、百姓的哭喊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在他心上。

  假山后确实藏着一道窄小的石门,亲卫费力地挪开挡路的石块,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王爷快进!末将断后!”另一名亲卫拔刀护在石门两侧,望着远处火光中奔来的联军士兵,眼神决绝。

  萧景钰被推搡着钻进暗渠,通道仅容一人弯腰前行,石壁上渗着冰冷的水珠,滴在他颈间,激得他一阵寒颤。他扶着岩壁踉跄迈步,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旧伤,喉头腥甜翻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王爷撑住!出了暗渠就是乱葬岗,那里荒草茂密,联军一时搜不到!”身前的亲卫回头扶他,火把的光在狭窄的通道里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狼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微弱的天光。亲卫率先爬出去,回头将萧景钰拉上地面。乱葬岗上荒草丛生,腐土的气息混着血腥味儿飘来,远处邢台城头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连月色都被染得发暗。

  “王爷,上马!”亲卫牵来两匹藏在暗处的瘦马,缰绳上还沾着草屑。萧景钰刚要抬腿,胸口忽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竟从马旁栽倒在地。亲卫慌忙将他扶起,见他嘴角又溢出血来,急得眼泪直流:“王爷!您挺住!我们回,去见贵妃和小世子!”

  “幽州……”萧景钰喃喃念着,手指死死抓住亲卫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回幽州……沫儿还在等我……”他被亲卫架着骑上马背,身体晃得厉害,只能伏在马颈上,听着身后邢台城方向传来的号角声越来越远,心一点点沉下去。

  瘦马在荒野上颠簸前行,夜风卷着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萧景钰望着天边那颗孤零零的寒星,忽然想起叶沫儿寄来的信,信里说钰宝学会了抓东西,抓到她的手指就不肯放。

  “我错了……”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我不该贪这江山……不该负了你们……”咳声再次涌起,他侧头呕出一口血,溅在马鬃上,红得刺目。

  亲卫回头望了一眼,哽咽道:“将军别说傻话,到了幽州就好了,贵妃会照顾您,小世子还等着您抱呢。”

  可前路漫漫,夜色无边。邢台城的火光在身后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黑沉沉的山影。萧景钰伏在马背上,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风声里似乎传来钰宝模糊的哭声,又似乎是叶沫儿温软的叮嘱,他想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夜风。

  瘦马踏着月色前行,将邢台的烽火与厮杀远远抛在身后,却不知这残途尽头,等待他的是救赎,还是更深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