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衫玉面惊鸿影-《笨蛋美人俏王妃》

  运河浪涌卷着暑气蒸腾而上,龙舟竞渡的号子声如裂帛般劈开江都城的喧嚣。三丈长的雕花木舟伏在水面如蓄势的青蛟,二十四名桨手赤膊袒胸,古铜色的脊背在日光下泛着油光,臂膀肌肉随鼓点起落时,腱子肉上的汗珠甩落进运河,砸出细碎银花。船头的击鼓手袒露着刺青臂膀,鼓槌每一次落下,牛皮鼓面便震得水面泛起涟漪,与两岸百姓的呐喊汇成震耳欲聋的声浪。

  最绝的是龙头点睛的刹那——老艄公手持朱砂大笔,踩在船头晃而不坠,笔尖触上龙眼的瞬间,整船桨手齐吼一声“起!”,木桨拍水如万马奔腾,龙舟竟似离弦之箭窜出三丈。船尾的舵手单足立于船尾,腰间酒葫芦随着船身颠簸晃荡,掌舵的手腕一转,龙舟便在浪尖划出一道银白弧线,惊得水面红鲤纷纷跃出,鳞光与船头虎头旗的金流苏相映成趣。两岸茶肆二楼的食客纷纷探出身,茶盏碰翻了也不觉,只盯着江心那道劈波斩浪的青影——舟尾浪花翻涌如堆雪,桨手们喊着号子的嗓音里裹着江水的腥甜,连河风都被这股子狠劲吹得发烫。

  碧云将月白襕衫的系带系得一丝不苟,指尖蹭过衣料上暗绣的缠枝莲:“王妃,束了发再罩上竹笠,保准没人认出您来。” 沈梦雨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青衫衬得身形清瘦,可发间那截未藏好的玉簪仍泄了半分女儿态——萧景琰编练水师每日早出晚归,这深宅的沉闷早让她如困笼雀,纵是王妃身份的枷锁,此刻也想挣开片刻。

  她原想等萧景琰同去看那龙头点睛,可前日军报说水寨要赶制三百副连环橹,他昨夜在书房忙到三更天,眼下怕是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无。“走吧。” 沈梦雨接过碧云递来的竹笠,帽檐压下时,恰好遮住眉梢那点化不开的郁结。

  运河堤岸早已人声如沸,两岸攒动的人头像黑压压的蚁群。沈梦雨混在少年堆里,刚挤到前排就见江心龙舟如离弦之箭,船头壮士赤膊挥桨,古铜色的脊背在日光下泛着油光。她看得正出神,忽听西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踩人了!” 浪潮般的推搡猛地将她掀倒,回头时只见碧云的竹笠被卷向桥洞方向。更骇人的是,腰间陡然一凉——一双手攥着匕首擦着锦带划过,刀锋反射的光刺得她瞳孔骤缩。

  “当心!” 一股大力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猛让她踉跄着撞进一片青衫暗影里。那人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运河水汽直往鼻尖钻。待站稳时才看清,救她的少年正旋身格挡刺客,青布帽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侧脸轮廓如刀削玉琢:眉骨高挺如远山含黛,鼻梁直得像寒江落雪,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瞳仁墨黑,此刻因打斗泛起冷冽的光,却在扫过她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卸刺客兵器的手法快得像道残影,三招之内便将人踹翻在地,拽着她闪进旁边的槐树林。直到追兵脚步声远去,他才松开手,指尖擦过她腕骨时,沈梦雨惊觉那触感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温润。

  “多谢公子……” 她抬眼望去,正撞见他摘下帽子的瞬间——乌发如瀑,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鼻梁挺直得近乎锋利,唇色是极淡的樱粉,偏偏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人晃神。

  “在下姓曹。”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日光穿过槐树叶隙,在他颊边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连下颌线的阴影都生得恰到好处。沈梦雨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好似月下白梅,清俊里透着股说不出的矜贵。

  “曹公子……” 她喃喃重复,目光却被他腰间玉佩吸住——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暖玉的光泽,正是中尉府的家徽。曹公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凑近半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方才那刺客用的是南疆蝎尾刺,寻常蟊贼可使不出。” 他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沈梦雨甚至能看清他眼角那颗浅淡的泪痣,像雪地里落了点朱砂。

  远处传来王府侍卫的呼喝,曹公子忽然退后两步,拱手时宽袖滑落,露出腕间一截皓白的小臂。“后会有期。” 他转身离去,青衫衣摆扬起如蝶翼,槐花落了他满肩,却衬得那背影愈发清绝。沈梦雨呆立在原地,直到运河上的鼓声再次轰鸣,才惊觉方才那人的容颜,竟比龙舟点睛时的万道金光还要晃眼——她的指尖冰凉,却不知是因方才的惊险,还是因那惊鸿一瞥的玉面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