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狂欢的终末-《在地下城寻求守护是否搞错了什么》

  与此同时。

  里维拉镇的中心广场,此刻是地下城深处最喧闹、最明亮的孤岛。

  巨大的魔石灯将柔和的人造天光洒满这片广阔空间,映照着攒动的人头和水晶杯里晃动的美酒。空气里混杂着烤肉的焦香、麦酒的醇厚,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下层区域的淡淡血腥气——这气味非但没有破坏气氛,反而更刺激着冒险者们及时行乐的神经。

  新手们红着脸,向围拢过来的同伴炫耀着刚刚入手、还带着崭新光泽的剑与盾。经验丰富的老手们则三三两两聚在酒馆外的木桌旁,就着粗糙的木质酒杯,高声争论着下一层可能出现的怪物种类和应对策略。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兜售着从地表运来的罕见水果、效果各异的灵药,以及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魔法饰品。不远处的治疗所内,虽然忙碌,但氛围也算轻松,药师们熟练地为一些轻伤冒险者包扎,偶尔传来伤者忍痛的抽气声和同伴的调侃笑语。

  五万人的喧嚣汇聚成一股充满生命力的热浪,冲击着第十八层的穹顶。这里是安全的绿洲,是疲惫旅途的慰藉站,是财富与梦想交织的十字路口。没有人怀疑,这场狂欢会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在尽兴后安然落幕,然后各自奔赴新的冒险。

  安宁与繁荣,是此刻唯一的主题。

  毁灭,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刻,以最粗暴的方式降临。

  没有任何预兆。

  先是声音——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极其尖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呻吟的撕裂声,从头顶传来。那声音刺穿了所有的喧嚣,让广场上每一个人,从醉汉到精英,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惊愕地抬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第十八层的“天空”,那片由坚固岩层和发光苔藓构成的穹顶,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天花板,以广场正上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无数放射状的、闪烁着不祥幽光的裂痕!

  “天……天空裂开了?!” 有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话音未落,裂痕的核心轰然破碎!

  两道纠缠着的、散发着截然不同但同样恐怖气息的身影,裹挟着无数崩落的巨石和扭曲的空间碎片,如同两颗坠落的灾星,狠狠砸入了广场的最中心!

  轰————!!!

  撞击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瞬间将最内圈的建筑、摊贩、以及成百上千的冒险者碾为齑粉!烟尘混合着血雾冲天而起!

  左边,是一团不断扭曲、崩坏又重组的人形能量体——【虚空撕裂者】。它周身缠绕着细密的、生灭不定的空间裂痕,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碎裂声,核心处一块暗紫结晶如邪恶心脏般搏动。

  右边,是一头背负着巨大、狰狞甲壳的狂暴巨兽——【灾厄歌利亚】。它体型庞大如小山,暗红色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流动,一双猩红的巨眼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望,刚一站定,便发出震碎耳膜的咆哮。

  这两尊来自不同噩梦的领主,仿佛天生就是死敌。它们在砸落造成的巨坑中对视了连一瞬都不到的时间,随即——

  歌利亚巨掌拍地,肉眼可见的震荡波混合着黑色的不祥能量,如同海啸般冲向虚空撕裂者!

  而虚空撕裂者只是微微“晃动”,一道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黑光的空间断层,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震荡波前方。

  神之死斗,在降临的刹那,已然爆发!天堂,在瞬间被撕下了伪装的画皮。

  狂欢的终曲,是灭绝的交响乐。

  歌利亚的咆哮不仅是声音,更是实质化的毁灭能量。环形的冲击波所过之处,人体如同被投入无形绞肉机,瞬间化作漫天血雨;石质的房屋如同沙堡般坍塌,被碾成粉末;几个试图结阵防御的大型眷族,引以为傲的盾墙和魔法屏障,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连人带盾被一起撕碎、掀飞。

  而虚空撕裂者的攻击更加诡异恐怖。它的空间切割无声无息,掠过之处,无论是奔逃的冒险者、坚固的魔石灯柱,还是残存的建筑,都被整齐地切分成数块。切口平滑如镜,但被切开的物体并未坠落,而是在万分之一秒内,从切面开始分解、湮灭,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彻底消失在空中。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正在将世界的一部分轻轻抹去。

  位于战斗中心区域的数千名冒险者,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方式下,化为乌有。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爆发的恐慌。

  “怪……怪物啊!两个!有两个领主!!”

  “逃!快逃啊!”

  “不——!我的队伍!!”

  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怒吼声压过了一切。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彻底失去了理智和方向。推搡、踩踏、为了争夺一个看似安全的角落而兵刃相向……人性在生存面前不堪一击。刚才还在一起举杯的同伴,此刻可能为了一个掩体而反目成仇。

  有反应迅速的冒险者试图使用昂贵的传送卷轴,或是吟唱回归魔法。但卷轴的光芒刚刚亮起就骤然熄灭,魔法阵扭曲着消散。他们惊恐地发现,周围的空间结构在两大领主的力量干扰下,已经变得极其混乱和不稳定,所有空间手段全部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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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层,这个曾经的安全区,已然变成了一座封闭的、巨大的角斗场。而五万冒险者,成了角斗场上供神只取乐的、微不足道的祭品。

  在天空出现裂痕的瞬间,艾丝·华伦斯坦的瞳孔就缩成了针尖大小。顶级冒险者的直觉让她比绝大多数人更早感知到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危机。

  “不对!”她清冷的声音斩断了身旁贝尔和莉娜短暂的惊愕。

  下一刹那,双领主降临,毁灭性能量爆发!

  “放弃抵抗!全员疏散!寻找掩体!”艾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金色的旋风在她周身爆发——“风灵疾走”!她一手猛地拉住被那恐怖威压震慑得几乎僵硬的贝尔,另一只手则拽住了离她最近的莉娜,目光锐利地扫向琉的方向。

  无需多言,琉·璃昂已然行动。她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混乱的人流和坠落的碎石间精准穿梭,瞬间来到了昏迷的无咎和瓦格斯身边。精灵特有的丝带激射而出,灵活而迅速地将两人牢牢固定在背后。

  “跟我来!”琉低喝一声,木刀点地,身影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扩散过来的空间切割余波——那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刚才停留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一块。

  莉娜在被艾丝带着飞退的过程中,脸色惨白地回头,望向他们原本营地的方向,那里早已被歌利亚的震地咆哮夷为平地,包括她视若生命的药箱和所有补给。“药……全没了……”绝望涌上她的心头。

  贝尔紧紧抓着艾丝的手臂,强烈的恐惧让他胃部翻江倒海,但看到身边同伴都在努力求生,一股力量从心底涌出,支撑着他没有瘫软下去。

  在混乱的撤退中,琉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一丝异样。那两个领主虽然在疯狂互殴,每一次碰撞都惊天动地,但它们战斗的余波——无论是歌利亚溅射的能量碎片,还是虚空撕裂者散逸的空间裂痕——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恰好”地扫过人群最密集的区域,精准地收割着逃窜的冒险者的生命。而且,每当有生命被湮灭,那两个领主身上的能量波动,似乎就隐晦地增强了一丝。

  它们……在利用这场死斗,掠夺灵魂能量?一个冰冷的猜测浮现在琉的心头,让她背脊发寒。

  曾经繁华的里维拉镇,此刻已彻底化为废墟火海。

  水晶灯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建筑和歌利亚身上散发的暗红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空间被撕裂后产生的臭氧般刺鼻的气味。

  双领主的死斗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歌利亚的咆哮一声响过一声,攻击愈发狂暴,黑色的能量几乎要将它庞大的身躯完全吞噬。虚空撕裂者的空间切割也变得更加频繁、范围更大,道道黑色的空间裂痕如同死亡之网,在废墟上纵横交错。

  它们每一次对撞,爆发的能量都让整个第十八层剧烈震颤,更多的碎石从本已残破的穹顶落下。

  幸存的冒险者们蜷缩在断壁残垣之后,眼神麻木而绝望地看着这场神之狂宴,如同待宰的羔羊。

  终于,在又一次更加剧烈的、仿佛两颗星辰对撞的冲击之后——

  “咔嚓……咔嚓嚓……”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源自地层深处的断裂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只见在虚空撕裂者和灾厄歌利亚的脚下,那承受了最多冲击的地面,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裂痕!那裂痕如同活物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整个第十八层的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垂死巨人最后的呻吟。

  穹顶上,原本只是龟裂的岩层,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了后面漆黑、虚无的第十六层景象。

  更大的灾难,地层塌陷,已是箭在弦上。

  这座封闭的角斗场,即将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