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僵持 - 摇摇欲坠的壁垒-《在地下城寻求守护是否搞错了什么》

  米诺陶诺斯的阴影,带着硫磺与血腥的灼热吐息,将狭窄的通道彻底填满。它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空气中本已稀薄的氧气,喷出的白雾带着腐蚀性的气息。那对赤红的巨眼,如同地狱的熔炉,死死锁定了挡在它毁灭路径上的唯一障碍——无咎,以及他手中那面闪烁着微光的盾牌。

  生与死的距离,被压缩到这头怪物一次冲锋之内。

  就在牛头人肌肉贲张、前蹄刨地,即将化作一股血肉风暴冲撞过来的瞬间,瓦格斯独眼圆睁,咆哮声压过了怪物喉咙里的低吼:“无咎!斜角!引偏它!贝尔,右翼岩柱,准备动手!我们要给它套上枷锁!”

  命令如同闪电劈入无咎几乎凝固的思维。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有执行的本能。面对那排山倒海、足以撞塌山壁的冲击,他猛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全身力量灌注于左脚为轴,右脚猛地蹬地,同时将“不动的壁垒”微微侧过一个精妙的角度——不是硬顶,是引导!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炸开。牛头人庞大的身躯带着万钧之势,擦着倾斜的盾面狠狠撞入了侧方的岩壁!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整个通道都在哀鸣。成功了!战术成功了!

  但无咎整个人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即便大部分冲势被引偏,那残余的恐怖力量也让他双脚离地,向后滑行了半米才勉强站稳。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只有骨头深处传来的嗡鸣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震荡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短暂的战术胜利带来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彻底激怒了这头来自深层的怪物。

  “贝尔!石子,打它眼睛!无咎,注意它的斧头,左三右一,记住这个节奏!”瓦格斯的声音如同在暴风雨中试图掌舵的船长,冷静而急促。

  贝尔脸色苍白,但动作毫不含糊,他凭借灵巧的身手,捡起地上的碎石,奋力掷向牛头人赤红的眼球。一次成功的投掷带来了怪物痛楚的怒吼,为无咎争取到了宝贵的半秒调整时间。

  无咎的精神高度集中,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盾牌、战斧和瓦格斯的指令。他完全依靠本能和那简短的节奏提示,格挡着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连续挥砍。“铛!铛!铛!”每一次撞击都让盾牌发出痛苦的呻吟,冲击波透过盾牌震得他牙齿发酸。但他守住了!在瓦格斯的指挥和贝尔的骚扰下,他居然在这绝对的暴力面前,勉强维持住了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通过灵魂链接,他向赫斯提雅传递去的,不再是“安心”,而是一种极度紧绷的、“仍在坚持”的意念,如同一根绷紧至极限的弓弦。

  然而,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的窗口期总是短暂的。

  牛头人很快适应了这种骚扰。它开始不再执着于突破无咎的防御,而是用狂乱的、大范围的横扫,疯狂地破坏着通道两侧的岩柱和凸起的岩石!碎石乱飞,不断压缩着本已狭窄的闪避空间。贝尔的骚扰变得极其危险,几乎无法近身。

  瓦格斯脸色铁青。“畜生……”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低吼一声,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不再依靠贝尔的牵制,而是亲自冒险切入牛头人的视觉死角,手中沉重的阔剑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那粗壮的脚踝!

  “噗嗤!”

  剑刃入肉,但并不深。牛头人痛吼一声,猛地抬脚后踹,瓦格斯险之又险地翻滚避开,战靴擦着他的头皮掠过。他勉强制造了一个破绽,但自己也气喘吁吁,左臂的旧伤似乎在隐隐作痛。

  无咎的压力陡增。他感到体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呼吸沉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格挡后的僵直时间变得越来越长,酸软的手臂恢复速度已经跟不上攻击的频率。成功的希望如同沙漏中的沙,正在飞速消逝。一丝怀疑,如同毒蛇,开始噬咬他的内心:这战术,真的能坚持到胜利吗?还是仅仅在延缓死亡的到来?

  崩溃来得猝不及防。

  在一次看似常规的格挡后,牛头人庞大的身躯却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迅猛速度,猛地向前一顶,紧接着战斧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劈刚刚为创造破绽而尚未完全退回安全位置的瓦格斯!这一击,超出了之前所有的节奏预判!

  “前辈!”无咎的惊呼被淹没在撞击声中。

  瓦格斯只来得及将阔剑勉强横在身前——“铿!”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战斧的边缘擦过他的胸甲,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砸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岩壁上,才颓然滑落。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战术的核心,崩塌了。

  看到瓦格斯被击飞的瞬间,无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和孤立无援感如同冰水浇头。但他没有时间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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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独自面对!”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烛火,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的防御姿态瞬间改变,从充满弹性的“配合”彻底转为背水一战的“死守”。绝望的阴影,如同浓稠的墨汁,开始迅速浸染他眼中的世界。

  失去了瓦格斯的指挥和牵制,牛头人将所有的暴怒都倾泻到了唯一还站着的阻碍面前。攻击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风雨,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砸在“不动的壁垒”上。

  “咚!咚!铛——!”

  无咎被彻底压制了。他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每一步格挡都伴随着一步后退。盾牌被砸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仿佛随时会碎裂。他的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盾牌的握把。耳朵里只有持续的轰鸣,内脏在每一次撞击中都受到剧烈的震动。

  通过灵魂链接,赫斯提雅那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呼喊变得异常清晰,如同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想回应,想告诉她别怕,但他连一丝一毫的神都无法分出。他的整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盾牌前方那不断放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战斧斧刃。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身体和精神:

  “撑住!”

  “再撑一下!”

  通道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瓦格斯单膝跪地,艰难地喘息着,试图提起那柄此刻重若千钧的阔剑。贝尔蜷缩在远处的岩石后,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无力感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眼泪混合着灰尘滑落。

  无咎的盾牌,依旧矗立在那里。

  但他持盾的左臂,正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的嘴角,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渗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而他们对面的米诺陶诺斯,连续受挫(尽管在它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骚扰)已经让这头怪物陷入了彻底的、失去理智的暴怒。它赤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全身虬结的肌肉如同烧红的烙铁般贲张,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它仰起那颗巨大的头颅,发出了开战以来最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仿佛要震塌整个通道。

  它将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下一次攻击之中。

  无咎咬紧了牙关,血沫从齿缝间渗出。他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气力,都压进了那面已经布满细微裂痕的盾牌,死死顶在前方。

  僵持的阶段,在怪物这声宣告终结的咆哮中,正式结束。

  毁灭性的冲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