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场子，我把接手手机渠道的事跟核心的几个人说了。
阿斌兴奋得挥拳说道：“太好了大哥，咱们这是要黑白两道通吃啊。赌场来快钱，手机走量，现在我们这赚钱的路子越走越宽了。”
胖子则又开始操心：“又多一摊事，这人手，账目，都得捋清楚啊，别混了。”
张达还是老样子，死死盯着我的嘴巴，看有什么指示，生怕漏听了我说的话。
“斌子，销路抓紧时间找，要靠谱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
圳城这地方，过年气氛不浓，外地人多，一到年关，都往老家赶。
城里反而显得比平时冷清。
但我们这场子，却比往常更热闹了几分。
很多不打算回家或者回不去的赌客，把这儿当成了消遣的唯一去处，麻将桌几乎没空过。
胖子忙着盘账，算年终分红，胖脸上整天乐呵呵的。
阿斌则张罗着给兄弟们置办年货，烟酒糖果，鸡鸭鱼肉，弄了一大堆。
连带着强子那帮新来的老乡，也每人分到了不少实惠。
看着这场面，我心里那点因为帽子、因为财哥而积压的阴郁，也散了不少。
人嘛，总得往前看。手里有了钱，身边有了兄弟，这年，总得有点过年的样子。
那天胖子数完钱，美滋滋地对我说：“皮哥，今年这收成，真不赖。回去能过个肥年了。”
回去？
胖子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我动了回家念头的，
回去，这两个字像根小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回那个生我养我，却又让我带着满身伤痕和屈辱离开的马家村？
我有多久没回去了？
才大半年，我感觉都出来几年一样。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破败的老屋，老妈老处借钱愁苦的脸，村长和他小姨子那势利眼的模样，还有村长的傻儿子马天。
往年过年都是偷偷摸摸过的，要钱没钱，要肉没肉。
我看了看场子里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摸了摸裤兜里那张存了不少钱的银行卡，又想起停在楼下那辆二手帕萨特。
好像，有点底气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回去！必须回去！
不是灰溜溜地回去，是风风光光地回去！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马月的狗日的，长长眼。
我把这想法跟阿斌、胖子他们一说。
阿斌第一个赞成：“大哥，我跟你一起回，你知道，我家没人了，你就是我的家。”
他比我还激动，好像要回的是他家一样。
胖子有点犹豫：“皮哥，都回去了，场子这边？”
“场子歇业几天，兄弟们也都辛苦一年了，该回家看看的回家，不想回的留在这儿，工资照发，好吃好喝管着。”
我大手一挥，“咱们几个，都回。”
阿文眼神闪烁，似乎不太想回老家，但也没反对。
张达则一如既往，听我安排。
“就这么定了。”
我拍板说道：“胖子，去买年货，挑好的买。烟要中华，酒要五粮液，糖果点心，能装多少装多少。把咱那车后备箱塞满。”
“好嘞。”胖子也来了劲，兴冲冲地去了。
我又看向阿斌：“阿斌，把你那最板正的衣服找出来，头发也去收拾利索点。”
“放心吧大哥，保证不给你丢人！”阿斌拍着胸脯。
决定要回去，那股近乡情更怯又带着点扬眉吐气的复杂情绪，就在我心里搅和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叫赵楠一起回去，又怕她不同意。
“赵楠，要过年了，要不，和我一起回老家过年？”
我看着怀里的赵楠说道。
“去你家过年？”
赵楠像听到玉皇大帝下凡一样，扯了一下嘴角的头发接着说道：“这个我要问问雪姨。”
腊月二十八那天，一切准备就绪。
那辆二手帕萨特被洗得干干净净，黑漆在冬日的阳光下反着光。
后备箱被胖子塞得满满当当，连后座脚下都堆满了盒子袋子。
车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烟酒、糖果的味道。
我，阿斌，胖子，还有非要跟着去“见见世面”的阿文，三个人上了车。
赵楠没有去，说要陪雪姨去海海岛过年。
张达不爱凑这热闹，主动留下来看场子。
发动车子，驶出城中村，开上通往高速公路的国道。
越往城外开，车流越密集，都是返乡的车辆，开着开着，堵起了。
有些司机看到是一个地方的车牌，还下车搭讪聊天。
各种口音，各种打扮，拖家带口，似乎有了过年的感觉了
我们的车混在其中，不算扎眼，但也不寒酸。
阿斌坐在副驾，拿着一张地图，
兴奋地摇下车窗，一时看路，一时看地图，像极了曾经坐在三轮车后座的老田。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阿文坐在后座，摆弄着新买的手机。
我没说话，专注地开着车，但心里那根连通家里的弦，却随着里程表的跳动，越绷越紧。
开了两天一夜
车子终于拐上了通往芙蓉镇。
那条熟悉的柏油路。路况明显变差了，坑坑洼洼。
路两边的田野光秃秃的，远处的山峦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
镇子越来越近。
低矮的楼房，熟悉的街道，路边歪歪扭扭的店铺招牌。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车子缓缓驶入镇子主干道。
年关底下，镇上比平时热闹不少，摆摊的，赶集的，人来人往，嘈杂不堪。
我们的车一进来，就引起了注意。
毕竟，在这个小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是有点显眼的。
尤其开车的是个年轻面孔。
我没理会那些目光，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汗湿，毕竟第一次开长途。
20分钟后，车子拐进一条更窄的街道。
越靠近村子，心跳得越快。
到渡口了，我忍不住停车看了一眼。
接着车子过桥往村里开去。
我远远就看到，小卖部门口蹲着、站着几个人，正在晒太阳。
其中那个穿着旧棉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的中年男人，正是村长。他旁边那个穿着红棉袄、嗑着瓜子的胖女人，是他那个势利眼的小姨子。
我们的车，不偏不倚，正好缓缓停在了小卖部门口那片空地上。
“吱——”
瞬间，小卖部门口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蹲着的站起来了，闲聊的闭嘴了，嗑瓜子的连忙吐掉口中的瓜子也围了过来。
村长和他小姨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辆突然出现的黑色轿车，看着摇下车窗、叼着烟、眼神不善的阿斌，还有坐在驾驶室里，面无表情的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村长脸上那惊讶复杂的表情。
他小姨子手里的瓜子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
到了。
我心里默念一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车门。
阿斌兴奋得挥拳说道：“太好了大哥，咱们这是要黑白两道通吃啊。赌场来快钱，手机走量，现在我们这赚钱的路子越走越宽了。”
胖子则又开始操心：“又多一摊事，这人手，账目，都得捋清楚啊，别混了。”
张达还是老样子，死死盯着我的嘴巴，看有什么指示，生怕漏听了我说的话。
“斌子，销路抓紧时间找，要靠谱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
圳城这地方，过年气氛不浓，外地人多，一到年关，都往老家赶。
城里反而显得比平时冷清。
但我们这场子，却比往常更热闹了几分。
很多不打算回家或者回不去的赌客，把这儿当成了消遣的唯一去处，麻将桌几乎没空过。
胖子忙着盘账，算年终分红，胖脸上整天乐呵呵的。
阿斌则张罗着给兄弟们置办年货，烟酒糖果，鸡鸭鱼肉，弄了一大堆。
连带着强子那帮新来的老乡，也每人分到了不少实惠。
看着这场面，我心里那点因为帽子、因为财哥而积压的阴郁，也散了不少。
人嘛，总得往前看。手里有了钱，身边有了兄弟，这年，总得有点过年的样子。
那天胖子数完钱，美滋滋地对我说：“皮哥，今年这收成，真不赖。回去能过个肥年了。”
回去？
胖子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我动了回家念头的，
回去，这两个字像根小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回那个生我养我，却又让我带着满身伤痕和屈辱离开的马家村？
我有多久没回去了？
才大半年，我感觉都出来几年一样。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破败的老屋，老妈老处借钱愁苦的脸，村长和他小姨子那势利眼的模样，还有村长的傻儿子马天。
往年过年都是偷偷摸摸过的，要钱没钱，要肉没肉。
我看了看场子里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摸了摸裤兜里那张存了不少钱的银行卡，又想起停在楼下那辆二手帕萨特。
好像，有点底气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回去！必须回去！
不是灰溜溜地回去，是风风光光地回去！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马月的狗日的，长长眼。
我把这想法跟阿斌、胖子他们一说。
阿斌第一个赞成：“大哥，我跟你一起回，你知道，我家没人了，你就是我的家。”
他比我还激动，好像要回的是他家一样。
胖子有点犹豫：“皮哥，都回去了，场子这边？”
“场子歇业几天，兄弟们也都辛苦一年了，该回家看看的回家，不想回的留在这儿，工资照发，好吃好喝管着。”
我大手一挥，“咱们几个，都回。”
阿文眼神闪烁，似乎不太想回老家，但也没反对。
张达则一如既往，听我安排。
“就这么定了。”
我拍板说道：“胖子，去买年货，挑好的买。烟要中华，酒要五粮液，糖果点心，能装多少装多少。把咱那车后备箱塞满。”
“好嘞。”胖子也来了劲，兴冲冲地去了。
我又看向阿斌：“阿斌，把你那最板正的衣服找出来，头发也去收拾利索点。”
“放心吧大哥，保证不给你丢人！”阿斌拍着胸脯。
决定要回去，那股近乡情更怯又带着点扬眉吐气的复杂情绪，就在我心里搅和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叫赵楠一起回去，又怕她不同意。
“赵楠，要过年了，要不，和我一起回老家过年？”
我看着怀里的赵楠说道。
“去你家过年？”
赵楠像听到玉皇大帝下凡一样，扯了一下嘴角的头发接着说道：“这个我要问问雪姨。”
腊月二十八那天，一切准备就绪。
那辆二手帕萨特被洗得干干净净，黑漆在冬日的阳光下反着光。
后备箱被胖子塞得满满当当，连后座脚下都堆满了盒子袋子。
车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烟酒、糖果的味道。
我，阿斌，胖子，还有非要跟着去“见见世面”的阿文，三个人上了车。
赵楠没有去，说要陪雪姨去海海岛过年。
张达不爱凑这热闹，主动留下来看场子。
发动车子，驶出城中村，开上通往高速公路的国道。
越往城外开，车流越密集，都是返乡的车辆，开着开着，堵起了。
有些司机看到是一个地方的车牌，还下车搭讪聊天。
各种口音，各种打扮，拖家带口，似乎有了过年的感觉了
我们的车混在其中，不算扎眼，但也不寒酸。
阿斌坐在副驾，拿着一张地图，
兴奋地摇下车窗，一时看路，一时看地图，像极了曾经坐在三轮车后座的老田。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阿文坐在后座，摆弄着新买的手机。
我没说话，专注地开着车，但心里那根连通家里的弦，却随着里程表的跳动，越绷越紧。
开了两天一夜
车子终于拐上了通往芙蓉镇。
那条熟悉的柏油路。路况明显变差了，坑坑洼洼。
路两边的田野光秃秃的，远处的山峦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
镇子越来越近。
低矮的楼房，熟悉的街道，路边歪歪扭扭的店铺招牌。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车子缓缓驶入镇子主干道。
年关底下，镇上比平时热闹不少，摆摊的，赶集的，人来人往，嘈杂不堪。
我们的车一进来，就引起了注意。
毕竟，在这个小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是有点显眼的。
尤其开车的是个年轻面孔。
我没理会那些目光，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汗湿，毕竟第一次开长途。
20分钟后，车子拐进一条更窄的街道。
越靠近村子，心跳得越快。
到渡口了，我忍不住停车看了一眼。
接着车子过桥往村里开去。
我远远就看到，小卖部门口蹲着、站着几个人，正在晒太阳。
其中那个穿着旧棉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的中年男人，正是村长。他旁边那个穿着红棉袄、嗑着瓜子的胖女人，是他那个势利眼的小姨子。
我们的车，不偏不倚，正好缓缓停在了小卖部门口那片空地上。
“吱——”
瞬间，小卖部门口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蹲着的站起来了，闲聊的闭嘴了，嗑瓜子的连忙吐掉口中的瓜子也围了过来。
村长和他小姨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辆突然出现的黑色轿车，看着摇下车窗、叼着烟、眼神不善的阿斌，还有坐在驾驶室里，面无表情的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村长脸上那惊讶复杂的表情。
他小姨子手里的瓜子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
到了。
我心里默念一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