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新政在磕绊中稳步推进，林凡与顾莲舟刚以为能稍得喘息，一场来自更高层、更直接的挑战便骤然降临——朝廷派出的新任漕运总督，到了。
新任漕运总督姓胡，名广源，乃是朝中某位阁老的门生，素以“精于漕务，善于理财”着称。其赴任的第一站，并非漕运总督衙门所在的淮安，而是直抵山东济南，名为“视察漕运枢纽”，实则为各方瞩目。
胡总督的排场极大，仪仗煊赫，入驻早已洒扫备迎的济南官驿。次日，便在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召见了林凡及山东一众相关官员。
大堂之上，胡广源身着二品锦鸡官袍，面容白净，三缕长须，看似温文，眼神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与疏离。他端坐主位，并未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林大人，”胡广源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压力，“本督一路行来，听闻你在山东大力推行新政，尤以漕运、盐务为甚。然，漕运乃国之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尔更定章程，擅立‘同业会’，甚至引入所谓‘标准货箱’、‘明轮快船’，动静不小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凡，继续道：“本督翻阅旧档，见你查处护漕营，整顿吏治，本是为公。然，漕运系统自有其百年规制，上下运转，皆有其理。骤然更张，恐扰乱了秩序，反生弊端。更有甚者，言你借此安插亲信，排挤异己……林大人，年轻有为是好事，然为政之道，当以稳为重。”
这一番话，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句句诛心。先将林凡的改革定性为“擅动”，再暗示其“扰乱秩序”，最后更是扣上“安插亲信”的帽子，可谓步步紧逼，给了林凡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堂下不少山东本地官员，闻言皆低眉顺眼，心中却是暗流涌动，等着看这位林布政如何应对。
面对胡广源的发难，林凡神色不变，从容起身，拱手道：“胡督宪明鉴。下官在山东所为，并非为标新立异，实乃因时制宜，革除积弊。”
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旧有漕运章程，看似完备，实则漏洞百出，胥吏借机盘剥，损耗巨大，最终负担皆转嫁于民、于商，亦侵蚀国税。下官推行新章，设立‘同业会’，旨在明确权责，减少中间盘剥，使漕粮、商货其流，此乃陛下励精图治、整顿积弊之圣意所在。”
他毫不客气地将皇帝的“圣意”抬了出来，占据大义名分。
“至于‘标准货箱’、‘明轮快船’，”林凡继续道，并示意属吏抬上几个小巧的模型和一本厚厚的账册，“此非下官臆造，乃是在临川实践有效，方引入山东。标准货箱可减少装卸损耗三成以上，明轮快船逆水而行，效率倍增，此皆有数据可查。督宪请看，此乃试行三月以来，济南段漕运损耗对比、货运总量增长之详实记录。”
数据是最有力的武器。那账册上密密麻麻却清晰无比的数字，比任何空泛的争论都更有说服力。
“所谓‘安插亲信’，”林凡目光扫过堂下某些官员，最后回到胡广源身上，声音微沉，“更是无稽之谈。下官所用之人，皆经考核，唯才是举。若只因遵循新章、勤勉任事便被视作‘亲信’，而因循守旧、敷衍塞责者反为‘循吏’，则下官不知，何为公心？何为朝廷法度？”
他这一番应对，有礼有节，有据有理，既阐明了改革必要性，又用数据证明了有效性，最后更是反将一军，将“因循守旧”的帽子隐隐扣了回去。一时间，大堂内寂静无声，不少官员暗自咋舌，这位林布政，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后堂之中，顾莲舟虽未亲临，却自有渠道得知前堂交锋的细节。她深知，胡广源此次发难，绝非孤例，其背后必然站着朝中强大的保守势力，以及那若隐若现的“黑鸮”保护伞。仅仅在道理上驳倒胡广源是不够的，必须找到其弱点，或分化其潜在的盟友。
她再次发挥了“夫人路线”的作用。胡广源亦有家眷随行，其夫人据说颇好风雅，喜爱收集古玩字画。顾莲舟便以鉴赏之名，邀其过府饮茶。交谈中，顾莲舟并不谈论政务，只与胡夫人品评书画，闲话家常，姿态放得极低，充分给予了对方尊重。
同时，她通过“驿路”和徐阶的渠道，加紧搜集胡广源本人的信息，尤其是其与“德润堂”或其背后势力可能存在的关联。她相信，如此人物，绝难完全清白，只要找到其一丝破绽，便可加以利用。
林凡深知，与胡广源的空泛指责纠缠无益，最好的反驳是让事实说话。他趁胡广源仍在济南，组织了一场公开的漕运效率对比演示。
在济南城外的运河码头上，一边是数艘沿用旧制、依靠风帆和人力的漕船，另一边则是三艘“破浪号”明轮快船，装载着同等重量的标准货箱。在众多官员、商贾、百姓的围观下，进行指定距离的往返运输。
结果毫无悬念。“破浪号”凭借着不依赖风力、逆流而上的优势，以及标准货箱带来的高效装卸，其往返速度与载货效率，远超传统漕船，优势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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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尤其是那些常年与漕运打交道的商贾，眼中充满了热切。这一幕，比任何公文往来都更具冲击力，也让胡广源之前“扰乱秩序”、“易生弊端”的指责，显得苍白无力。
公开演示的结果，以及顾莲舟在背后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信息传递（如暗示已知晓胡广源某位门生在江南任上的一些不甚光彩之事），让胡广源感受到了压力。他意识到，林凡在山东根基已深，且手段老辣，更有皇帝隐约的支持，硬碰硬并非上策。
最终，胡广源在离开济南前，与林凡进行了一次闭门会谈。态度缓和了许多，虽未明确支持林凡的所有举措，但也不再公然指责，只表示漕运改革需“稳妥推进”，他会“关注成效”，并希望林凡“注意影响，团结同僚”。
这看似是各退一步，实则是林凡顶住了压力，迫使这位漕运总督不得不暂时承认了他在山东漕务改革上的既成事实。
送走胡广源，山东的局面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因为顶住了漕运总督的压力，林凡的威望更上一层楼。然而，林凡与顾莲舟都明白，胡广源的退让只是暂时的。
“他背后的人不会甘心。”林凡对顾莲舟道，“这次是漕运总督，下一次，不知又会是谁。我们在山东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顾莲舟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目光沉静：“夫君，自古变法维新，从无坦途。他们越是阻挠，越证明我们做对了。如今我们在山东已初步站稳，接下来，便是要加快脚步，让这新政的根基更加牢固，让支持我们的人更多。届时，纵有狂风暴雨，亦难撼动分毫。”
星火历经风雨，非但未熄，反而在磨砺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积蓄着力量。林凡与顾莲舟，这对携手并进的夫妻，将继续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上，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
新任漕运总督姓胡，名广源，乃是朝中某位阁老的门生，素以“精于漕务，善于理财”着称。其赴任的第一站，并非漕运总督衙门所在的淮安，而是直抵山东济南，名为“视察漕运枢纽”，实则为各方瞩目。
胡总督的排场极大，仪仗煊赫，入驻早已洒扫备迎的济南官驿。次日，便在山东布政使司衙门，召见了林凡及山东一众相关官员。
大堂之上，胡广源身着二品锦鸡官袍，面容白净，三缕长须，看似温文，眼神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与疏离。他端坐主位，并未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林大人，”胡广源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压力，“本督一路行来，听闻你在山东大力推行新政，尤以漕运、盐务为甚。然，漕运乃国之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尔更定章程，擅立‘同业会’，甚至引入所谓‘标准货箱’、‘明轮快船’，动静不小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凡，继续道：“本督翻阅旧档，见你查处护漕营，整顿吏治，本是为公。然，漕运系统自有其百年规制，上下运转，皆有其理。骤然更张，恐扰乱了秩序，反生弊端。更有甚者，言你借此安插亲信，排挤异己……林大人，年轻有为是好事，然为政之道，当以稳为重。”
这一番话，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句句诛心。先将林凡的改革定性为“擅动”，再暗示其“扰乱秩序”，最后更是扣上“安插亲信”的帽子，可谓步步紧逼，给了林凡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堂下不少山东本地官员，闻言皆低眉顺眼，心中却是暗流涌动，等着看这位林布政如何应对。
面对胡广源的发难，林凡神色不变，从容起身，拱手道：“胡督宪明鉴。下官在山东所为，并非为标新立异，实乃因时制宜，革除积弊。”
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旧有漕运章程，看似完备，实则漏洞百出，胥吏借机盘剥，损耗巨大，最终负担皆转嫁于民、于商，亦侵蚀国税。下官推行新章，设立‘同业会’，旨在明确权责，减少中间盘剥，使漕粮、商货其流，此乃陛下励精图治、整顿积弊之圣意所在。”
他毫不客气地将皇帝的“圣意”抬了出来，占据大义名分。
“至于‘标准货箱’、‘明轮快船’，”林凡继续道，并示意属吏抬上几个小巧的模型和一本厚厚的账册，“此非下官臆造，乃是在临川实践有效，方引入山东。标准货箱可减少装卸损耗三成以上，明轮快船逆水而行，效率倍增，此皆有数据可查。督宪请看，此乃试行三月以来，济南段漕运损耗对比、货运总量增长之详实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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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安插亲信’，”林凡目光扫过堂下某些官员，最后回到胡广源身上，声音微沉，“更是无稽之谈。下官所用之人，皆经考核，唯才是举。若只因遵循新章、勤勉任事便被视作‘亲信’，而因循守旧、敷衍塞责者反为‘循吏’，则下官不知，何为公心？何为朝廷法度？”
他这一番应对，有礼有节，有据有理，既阐明了改革必要性，又用数据证明了有效性，最后更是反将一军，将“因循守旧”的帽子隐隐扣了回去。一时间，大堂内寂静无声，不少官员暗自咋舌，这位林布政，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后堂之中，顾莲舟虽未亲临，却自有渠道得知前堂交锋的细节。她深知，胡广源此次发难，绝非孤例，其背后必然站着朝中强大的保守势力，以及那若隐若现的“黑鸮”保护伞。仅仅在道理上驳倒胡广源是不够的，必须找到其弱点，或分化其潜在的盟友。
她再次发挥了“夫人路线”的作用。胡广源亦有家眷随行，其夫人据说颇好风雅，喜爱收集古玩字画。顾莲舟便以鉴赏之名，邀其过府饮茶。交谈中，顾莲舟并不谈论政务，只与胡夫人品评书画，闲话家常，姿态放得极低，充分给予了对方尊重。
同时，她通过“驿路”和徐阶的渠道，加紧搜集胡广源本人的信息，尤其是其与“德润堂”或其背后势力可能存在的关联。她相信，如此人物，绝难完全清白，只要找到其一丝破绽，便可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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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似是各退一步，实则是林凡顶住了压力，迫使这位漕运总督不得不暂时承认了他在山东漕务改革上的既成事实。
送走胡广源，山东的局面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因为顶住了漕运总督的压力，林凡的威望更上一层楼。然而，林凡与顾莲舟都明白，胡广源的退让只是暂时的。
“他背后的人不会甘心。”林凡对顾莲舟道，“这次是漕运总督，下一次，不知又会是谁。我们在山东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顾莲舟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目光沉静：“夫君，自古变法维新，从无坦途。他们越是阻挠，越证明我们做对了。如今我们在山东已初步站稳，接下来，便是要加快脚步，让这新政的根基更加牢固，让支持我们的人更多。届时，纵有狂风暴雨，亦难撼动分毫。”
星火历经风雨，非但未熄，反而在磨砺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积蓄着力量。林凡与顾莲舟，这对携手并进的夫妻，将继续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上，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