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个是守夜人-《回溯与梦境》

  血红的光芒在走廊尽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昏黄的应急灯光。消毒水灼烧的气味被一种陈腐的、类似旧地毯和灰尘的味道取代。304实验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紧紧闭合,将里面的惨剧与高温净化的轰鸣声彻底隔绝。

  寂静骤然降临,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江望舒半搀半抱着几乎虚脱的顾清晏,沿着指示牌向宿舍区挪动。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的疲惫加深一分。过度使用“逆轨”能力的后遗症不仅仅是手指上新增的皱纹,还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虚弱感,仿佛她的生命能量被硬生生抽走了一部分。

  顾清晏的情况更令人担忧。她的鼻血暂时止住了,但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有些涣散,靠在江望舒身上,呼吸微弱。“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声音嘶哑,“那个‘声音’……张明的声音……好像还在……”

  “别去想它,集中精神感受我的存在。”江望舒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和真实感。张明那句“同类”和系统的提示——“它”在等待——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她们的身上,是否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宿舍区位于教学楼西侧,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两侧布满房门的走廊。这些房门都一模一样,深棕色,门上没有号码牌,只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玻璃视窗。有些门缝底下透出光亮,有些则是一片漆黑。经过某些门口时,她们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难以分辨的声响——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甚至有一次,她们清晰地听到了压抑的啜泣声,但当她们停下脚步,声音又戛然而止。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那些模糊的玻璃窗,静静地注视着她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终于,她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门前,门上挂着一个歪斜的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宿舍区”,油漆尚未干透,沿着牌面缓缓淌下几道痕迹,宛如血泪。

  推开门,眼前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厅堂,摆放着几张破旧的沙发和茶几。墙壁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公告板,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宿舍区管理规定】:

  房间分配:每晚由系统随机分配宿舍房间,请根据指示灯入住。

  守夜人:宿舍区有一位守夜人,身穿深蓝色制服。他负责安全,但不会主动与你交谈。如果他开口说话,请勿回答,并立即返回房间反锁房门。

  熄灯时间:晚十点至早六点为绝对熄灯时间,期间必须待在分配的房间内,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得开门或开灯。

  镜子:房间内的镜子已被遮盖,请勿好奇揭开。

  室友:你可能会被分配到一个或多个室友。入睡前请确认室友数量,若醒来发现数量增加,请假装未察觉,并于次日早晨向守夜人报告(用手势示意)。

  供水:夜间水龙头流出的水可能是红色的,此为正常现象,请勿饮用。

  安全屋:宿舍区是相对安全的休息场所,前提是严格遵守以上所有规定。

  厅堂的角落里,果然站着一个身影。他穿着熨帖的深蓝色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这就是“守夜人”。

  厅堂顶部,一个红色的指示灯突然亮起,指向左侧走廊的第三个房门。门上亮起了绿色的微光。

  “是我们的房间。”江望舒扶着顾清晏走向那扇门。

  房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双人间,布置极其简单:两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以及一个用厚厚黑布完全罩住的、应该是镜子的物体。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江望舒将顾清晏小心地扶到一张床上躺下,自己则迅速检查了整个房间。窗户被封死了,衣柜里空无一物,书桌的抽屉里也只有几张空白的纸。她重点检查了那面被罩住的镜子,确认黑布被牢牢钉在墙上,无法轻易揭开。

  “感觉怎么样?”江望舒回到床边,担忧地看着顾清晏。

  顾清晏闭着眼,眉头紧锁:“好多了……就是精神透支的厉害。那个‘张明’……它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画面……很破碎,很痛苦……它好像……在害怕某个东西。”

  “害怕?”

  “嗯,一种……被吞噬、被同化的恐惧。比死亡更可怕。”顾清晏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它说‘它在等我们’,那个‘它’,可能就是这个怪谈的源头。”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广播喇叭响起了熄灯前的预备铃:“距离熄灯还有十分钟,请各位同学尽快返回各自房间。”

  江望舒走到门口,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厅堂里,那个守夜人依然像雕塑般站立着。隐约可以看到其他几个房间的门口,也有身影匆匆闪入。幸存者,似乎比她们想象的要多几个。

  十分钟后,准时十点。

  啪嗒。

  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真正的黑暗降临了。这不是普通的黑夜,而是一种浓稠的、几乎可以触摸到的黑暗,连窗外本该有的月光或星光也丝毫不见。绝对的寂静也随之而来,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空了。

  在这种极致的黑暗和寂静中,人的其他感官会变得异常敏锐。江望舒能听到自己和顾清晏轻微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声响。她按照规则,和衣躺在另一张床上,努力保持清醒。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中,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在缓缓增加。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湿漉漉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里响起。

  啪嗒…啪嗒…

  像是光着脚踩在潮湿的地板上。脚步声很慢,很轻,由远及近,似乎在每个房间门口都会停留片刻。

  江望舒全身肌肉绷紧,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旁边床上的顾清晏也瞬间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

  那脚步声在她们的门口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一种低低的、像是喉咙里含着水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哼唱一首不成调的、扭曲的摇篮曲。然后,一只冰凉的手,似乎隔着门板,开始缓慢地、一下下地刮擦着房门。

  吱嘎…吱嘎…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猫爪挠在心脏上。

  江望舒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保持绝对的冷静。她牢记规则: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得开门或开灯。

  刮擦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停止了。那哼唱声和湿漉漉的脚步声又缓缓响起,逐渐远去,走向走廊的另一头。

  就在江望舒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旁边的顾清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

  “望舒……”顾清晏的声音在极度恐惧下压得极低,带着颤音,“你听……房间里……是不是有……第四个呼吸声?”

  江望舒的血液瞬间凉了!规则第五条:若醒来发现室友数量增加,请假装未察觉!

  她们根本就没睡着!这个“东西”,是在熄灯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的!

  她凝神细听。除了她和顾清晏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外,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很可能是衣柜的方向——的确存在着第三个极其微弱、缓慢而绵长的呼吸声!

  那个“东西”就在房间里!和她们共处一室!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江望舒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熟睡。她能感觉到顾清晏也在做同样的努力。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实质般压在她们身上。

  衣柜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那个“东西”好像动了。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难熬。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江望舒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可能的对策,但规则明确要求“假装未察觉”,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触发即死flag。

  突然,走廊外传来了截然不同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沉稳、有力、富有节奏。是守夜人!

  皮鞋声在她们的门口停下。门外陷入一片死寂,连衣柜里那个“东西”的呼吸声也似乎停滞了。

  几秒钟后,守夜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而就在守夜人离开后,衣柜里的那个呼吸声……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江望舒和顾清晏依然不敢动弹,保持着假寐的姿态,直到窗外透进一丝灰蒙蒙的、类似黎明前的微光。广播里响起了起床铃。

  灯光亮起。两人几乎同时从床上弹起,警惕地看向房间各个角落。

  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柜门紧闭着,和昨晚一样。

  但在地板上,从衣柜到门口,留下了一串若隐若现的、湿漉漉的脚印。

  “去找守夜人报告。”江望舒深吸一口气,指着规则第五条。用手势示意。

  她们打开房门,厅堂里,守夜人依旧站在他的位置上,仿佛一夜未曾移动。其他房间的门也陆续打开,走出了五六名面色惶恐、眼圈发黑的学生,看来昨夜无人能安眠。

  江望舒走到守夜人面前,没有开口,而是用手势比划:先指了指自己和顾清晏,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接着又伸出三个手指,最后做出一个困惑和报告的表情。

  守夜人帽檐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向厅堂一侧的布告栏。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布告栏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新的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第六不可思议已确认:无声的访客】

  【表现:熄灯后随机出现在房间内,增加室友数量。与守夜人存在某种制衡关系。】

  【提示:它的目标并非杀戮,而是“同化”。保持清醒,坚定自我认知,是避免被同化的关键。】

  而布告栏最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似乎是手写后贴上去的字:

  “最后一个在‘钟楼’。当钟声敲响七下,真相与终结一同降临。——知情人”

  钟楼?

  第七个不可思议,也是最终的谜底,就在钟楼!

  江望舒和顾清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距离最后的时刻,似乎不远了。而这个“知情人”,又是谁?是小雯?还是……那个变成了怪物的张明?亦或是,一直沉默的守夜人?

  【生存确认:度过宿舍区夜晚】

  【第六不可思议已探索:无声的访客】

  【破解隐藏规则:6/7】

  【当前总探索进度:6/7】

  【最终提示:前往钟楼,解开一切谜团。注意,最后的考验与“时间”和“记忆”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