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镜廊迷影,执念初现-《回溯与梦境》

  口琴声悠扬而空洞,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黄昏小镇死寂的街道上,将那份虚假的平和切割得支离破碎。琴声来源飘忽不定,仿佛来自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又仿佛源于那片昏黄天空本身。它演奏的是一首极具年代感、本该充满怀旧温情的曲调,但在此刻,每一个音符都像裹着冰碴,敲打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江望舒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街道尽头那栋居民楼的二楼窗口。人影一闪而逝的轨迹,与这突兀响起的琴声在时间点上高度吻合,绝非巧合。她左手虚按在依旧隐隐作痛的疤痕上,逆轨者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自身为原点,极其缓慢地扫描着周围空间的“时序稳定性”。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粘滞,这里的时空结构像一团被反复揉捏后又勉强摊平的面团,布满了细微的褶皱和断层。记忆实体化的区域,其物理规则必然是脆弱且扭曲的。

  “琴声是引子,或者……是背景噪音,用来掩盖其他声音。”江望舒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入了琴声的间隙,“那个人影是关键。街道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张等待被涂抹的画布。核心应该在建筑内部。”

  顾清晏点了点头,织梦师的灵敏感知让她捕捉到了更多细节。她闭眼凝神片刻,复又睁开,指向那家“红星理发店”门口缓慢旋转的、色泽剥落的灯柱。“望舒,看那个灯柱旋转的节奏,和口琴声的节拍……是错位的。琴声每小节四拍,灯柱转一圈却用了大概四点五拍,而且转速有极其微小的、不规律的波动。像是……两个不同步的‘程序’在强行运行。”

  这个发现看似微不足道,却印证了江望舒的判断——这里的规则并不统一,存在裂痕。而裂痕,往往意味着突破口或陷阱。

  “先去最近的建筑探查,理发店。”江望舒做出决断。居民楼距离较远,且目标明确可能意味着戒备森严。理发店近在咫尺,其诡异的灯柱本身就显露出异常,更适合作为初步探查的对象。

  两人贴着墙根,借助建筑物投下的、边缘模糊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理发店门口。玻璃门蒙着厚厚的灰尘,内侧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字迹歪斜。透过污渍斑驳的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老式的理发椅、洗手池和墙上斑驳的镜子碎片。口琴声在这里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但依旧无法定位源头。

  江望舒尝试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像是从内部锁死。她示意顾清晏后退,自己则集中精神,再次动用微弱的逆轨之力。这一次,目标不是宏观时间,而是作用于门锁内部极其细微的金属构件——“逆轨·局部锈蚀加速”。这是一种极其精细且消耗心神的操作,让锁芯在瞬间经历漫长的岁月侵蚀。几秒钟后,门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江望舒脸色又白了一分,但门被她轻轻推开了,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在琴声的衬托下格外刺耳。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廉价洗发水、定型发胶和某种类似铁锈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昏黄余晖,勾勒出室内物体的轮廓。理发椅上的皮革皲裂,露出下面的海绵。墙上的镜子大多破碎,仅存的几块也布满裂纹,映照出扭曲变形的空间和她们模糊的身影。

  琴声在她们踏入的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旋律依旧,但音调似乎降低了一丝,节奏也放缓了些许,仿佛演奏者注意到了不速之客的闯入,正在暗中调整。

  顾清晏打了个寒颤,低声道:“它知道我们进来了。”

  江望舒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扫过整个店面,最后落在最里面一扇虚掩着的、似乎是通往内室的小门上。那里是琴声感觉最“浓”的方向。

  就在她们准备向内室移动时,靠近门口的一面相对完整的落地镜,突然发生了异变。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原本映照出的她们的身影开始扭曲、溶解,然后……重新凝聚。

  凝聚出来的,不再是她们的倒影。

  镜中出现了两个穿着老旧蓝色工装、戴着口罩的人影。一个人坐在理发椅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另一个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剪刀,剪刀的刃口正缓缓靠近坐着那人的后颈。镜中的场景无声无息,却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恐惧。

  “记忆碎片……”顾清晏屏住呼吸。这不是幻觉,而是曾经发生在此地的、被强烈情感烙印下来的记忆回响,在此刻被实体化呈现。

  镜中的剪刀越来越近。坐着的人影开始剧烈颤抖。

  突然,口琴声戛然而止。

  整个理发店陷入一种绝对的、比之前琴声缭绕时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几乎在琴声停止的同一瞬间,那面镜子里的影像猛地破碎!两个工装人影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四散飞溅,而破碎的镜面中心,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直扑距离最近的顾清晏!

  那黑影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凝聚的、带着剪刀锈蚀气味和强烈恶意的阴影!

  “小心!”江望舒厉喝,她想将顾清晏拉开,但虚弱的身体和距离让她慢了半拍。

  顾清晏在黑影袭来的瞬间,织梦师的本能让她没有选择物理闪避——那可能来不及——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她双眼猛地聚焦于那团阴影,精神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编织——“织梦·意象覆写”!

  她没有试图摧毁或阻挡阴影,而是强行在阴影袭来的路径上,在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瞬间“编织”出了一个虚幻的、但带有强烈排斥力的“意象”——一堵由无数面光滑冰冷的镜片构成的墙壁!这个意象并非实体,却利用了此地记忆实体化的规则特性,短暂地干扰了阴影作为记忆回响的本质!

  黑影撞上那堵虚幻的镜墙,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形态也出现了些许涣散!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给了江望舒机会!她强忍左臂剧痛,右手从地上抄起一个废弃的金属水瓶,用尽全身力气,精准地砸向那团阴影的核心!

  砰!

  金属水瓶穿过阴影,没有造成实质伤害,却像是打散了某种能量结构,黑影发出一阵扭曲的波动,骤然缩回破碎的镜子深处,消失不见。那面镜子也恢复了普通,只是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

  店内重新恢复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口琴声没有再响起。

  “刚才那是……”顾清晏心有余悸,刚才的应对几乎抽空了她剩余的大半精神力。

  “强烈的恐惧和恶意记忆的具象化攻击。”江望舒盯着那面破碎的镜子,眼神冰冷,“琴声停止是触发点。这个碎片的规则之一,可能是‘寂静即危险’。”她顿了顿,看向顾清晏,“你的方法很有效。利用这里的规则对抗规则。”

  短暂的危机解除,但压力更大。仅仅是门口的一面镜子,就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攻击。内室里有什么,可想而知。

  两人更加谨慎地向内室那扇虚掩的小门移动。越靠近,那股铁锈味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江望舒轻轻推开小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通向更深的黑暗。走廊两侧,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种尺寸的镜子——完整的、破碎的、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所有镜子都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依稀能看到,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模糊而扭曲的景象:争吵的夫妻、哭泣的孩子、面无表情的理发师、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充满痛苦和压抑的场景。这里就像一条由痛苦记忆构筑的镜廊。

  口琴声在这里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低的、仿佛无数人含混不清的呓语和哭泣声,从走廊深处和两侧的镜子中隐隐传来。

  而在走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光亮,光亮的轮廓,像是一扇半开的门。光亮中,似乎有一个坐着的人影轮廓,背对着她们。那身影的肩上,似乎搭着一块理发布。

  执念核心,很可能就在那里。

  但要穿过这条布满记忆陷阱的镜廊,抵达尽头,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新的、未知的攻击。

  江望舒和顾清晏站在镜廊入口,望着那深邃的、低语不断的通道,以及尽头那个沉默的背影。挑战,才刚刚开始。

  【状态:进入红星理发店,触发记忆回响攻击,发现镜廊与疑似执念核心。】

  【规则揭示:寂静可能触发危险,记忆实体可被特定方式干扰。】

  【危机升级:镜廊充满未知记忆陷阱,执念核心近在咫尺却危机四伏。】

  【目标:安全通过镜廊,接触并应对执念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