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回廊那令人不安的重复感隔绝。然而,慈济医院内部并未带来丝毫安静。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沉,仿佛永远停留在日落前后那段时间,一种陈旧的、混合了消毒水、中药渣和某种淡淡霉味的空气凝滞不动,压得人胸口发闷。
所谓的“入院登记处”,更像是一间废弃多年的老式诊室。墙面是斑驳的浅绿色,大片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黑的潮湿印记,那些印记的形状,看久了竟有些像扭曲的人影。一张深棕色的木质柜台横在房间中央,台面布满划痕和干涸的、难以辨认的污渍。柜台后坐着一位护士——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护士的话。
她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有些泛黄的旧式护士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缺乏血色的下巴和一双涂抹着过于鲜艳口红、却毫无弧度的嘴唇。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关节缺油般的滞涩感,正低头在一本厚厚的、页面泛黄的登记簿上,用一支老式蘸水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柜台前空空荡荡,没有椅子。
江望舒和顾清晏走到柜台前。护士没有抬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新人入院,登记。”江望舒开口,声音平静,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护士书写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中,一双空洞无神、几乎看不到焦距的眼睛看向她们。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更像是在审视两件需要归档的物品。她伸出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手指细长,指甲缝里似乎藏着暗红色的污垢,推过来两本薄薄的、封面是牛皮纸颜色的册子。
“病历本。”她的声音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自己填。姓名,年龄,病因。”
病因。江望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们有什么病因。
顾清晏拿起一本病历本,入手是一种粗糙冰凉的触感。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寥寥几行需要手填的栏目,格式老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在“病因”一栏,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位仿佛凝固了的护士,用一种探讨学术难题般的认真语气问道:“护士姐姐,请问‘误入诡异空间导致身心受创并发间歇性见鬼综合症’这个病因,应该填在哪一科。”
江望舒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最好适可而止”。
护士的脑袋似乎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帽檐阴影晃动。她没有回答顾清晏的问题,而是用那种平板的声音重复道:“自己填。”然后,她又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继续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书写,不再理会她们。
“看来需要自由发挥。”顾清晏耸耸肩,拿起柜台上一支笔杆油腻、笔尖还分叉的旧钢笔,拧开墨水瓶蘸了蘸那粘稠得像是血液凝固物的墨水,在自己的病历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精神应激障碍(待观察)”。写完后,她还对着光线看了看,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书法。
江望舒则利落地在自己的病因栏写下了“时空适应不良”。言简意赅,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刚写完,两本病历本上,她们手写的墨迹突然像是被纸张吸收了一般,迅速变淡、消失。紧接着,在原本空白的位置,浮现出另一种更加工整、却透着冰冷的印刷体字迹:
【江望舒】
【诊断:时间感知紊乱症(重度)】
【建议:入院观察,进行时间校准治疗】
【顾清晏】
【诊断:现实认知偏差症(重度)】
【建议:入院观察,进行认知重塑治疗】
诊断结果自动生成,而且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直接点出了她们能力的本质与可能带来的“副作用”。
“时间校准,认知重塑。”江望舒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地扫过整个登记处,“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温和的疗法。”
就在这时,柜台后的护士再次抬起头,这次,她推过来两把拴着老旧铁环的钥匙,钥匙上挂着的木牌上用红漆写着房间号:204,205。
“二楼,西侧走廊。”护士干涩地说,“入院须知在病房。非治疗时间,勿出病房。勿串门。勿信镜子。”她说完这最后三个短句,便彻底低下头,如同断电的玩偶,再也不动了。
勿信镜子。这条规则与回廊提示的“镜像反射”现象直接对应。
拿起冰冷的钥匙,两人离开死寂的登记处,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格外瘆人。楼梯转角处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布满污渍和水银剥落痕迹的老式镜子,镜面模糊不清,只能映出扭曲变形的人影轮廓。
顾清晏在经过时,特意凑近了些,盯着镜子里那个拉长变形的自己,若有所思地喃喃:“这镜面曲率不太对劲啊,照得人跟抽象画似的。你说,要是它照不出东西,算不算违反了物理定律。”
江望舒头也不回地继续上楼:“建议你别去验证。除非你想亲自体验一下‘认知重塑’的初级课程。”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更暗,走廊狭长,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漆成深绿色的病房门。门牌号模糊不清,空气中那股混合气味更加浓郁。她们按照钥匙牌上的指示向西侧走去,脚下的水泥地面有些潮湿黏腻。
204和205是相邻的两间房。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局:一张铁架床,铺着浆洗得发硬、泛黄的床单和薄被;一个掉漆的木制床头柜;一盏光线昏黄、灯罩上积满灰尘的壁灯。墙上同样挂着需要手摇的、老式的那种呼叫铃,拉绳垂落着,看不出是否还能使用。唯一的区别是,205房(顾清晏那间)的墙壁上,多了一面用深色布罩遮起来的、类似穿衣镜的东西。
在每张床头柜上,都放着一张打印粗糙的纸张:
【慈济医院住院守则】
作息时间:严格遵循院内广播。晚九点至早六点为绝对静默时间,必须留在各自病房内,熄灯。
诊疗安排:每日上午八点,下午两点,护士会按铃通知诊疗。请准时在病房门口等候。
探视规定:本院谢绝一切外来探视。如听到敲门声或呼唤声,请勿回应,勿开门。
镜像警告:病房内如有镜子,请确保罩布始终覆盖。切勿在静默时间凝视任何反光表面。
饮食供应:每日三餐会定时送至病房门口。请使用标准配餐,勿接受任何“特殊加餐”。
异常报告:如发现房间布局改变、物品无故移动、或听到异常声响,请记录在床头日志本上,次日交予护士。
重要提示:您的健康是我们的首要目标。请积极配合治疗,早日康复。
规则透着一股陈腐的压抑感,尤其是关于镜像和静默时间的规定,让人心生寒意。
顾清晏拿起205房的那张守则,指着第四条,对站在门口的江望舒说:“看来我那间房还多了个‘惊喜大礼包’。这罩布下面,该不会藏着个通往异次元的通道吧。”她说着,还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厚重的深色罩布,布料冰冷,纹丝不动。
江望舒检查了一下204房,确认没有镜子。“保持通讯。”她言简意赅地对顾清晏说,“有任何不对劲,敲墙。”
她们各自进入病房,关上门。门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两人暂时分隔在两个相邻的、充满未知的狭小空间里。
医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似乎隐约传来某种规律的、像是某种老旧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反而更加衬托出这寂静的沉重。
七十二小时的生存倒计时,以及那未知的“标准诊疗流程”,正式开始。
【状态:完成入院登记,获取病房及规则。】
【环境特性:中式老旧医院氛围,规则压制,镜像警告。】
【目标:度过第一个夜晚,准备应对次日诊疗。】
【潜在风险:静默时间、未知诊疗、镜像异常。】
所谓的“入院登记处”,更像是一间废弃多年的老式诊室。墙面是斑驳的浅绿色,大片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黑的潮湿印记,那些印记的形状,看久了竟有些像扭曲的人影。一张深棕色的木质柜台横在房间中央,台面布满划痕和干涸的、难以辨认的污渍。柜台后坐着一位护士——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护士的话。
她穿着洗得发白、甚至有些泛黄的旧式护士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缺乏血色的下巴和一双涂抹着过于鲜艳口红、却毫无弧度的嘴唇。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关节缺油般的滞涩感,正低头在一本厚厚的、页面泛黄的登记簿上,用一支老式蘸水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柜台前空空荡荡,没有椅子。
江望舒和顾清晏走到柜台前。护士没有抬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新人入院,登记。”江望舒开口,声音平静,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护士书写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中,一双空洞无神、几乎看不到焦距的眼睛看向她们。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更像是在审视两件需要归档的物品。她伸出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手指细长,指甲缝里似乎藏着暗红色的污垢,推过来两本薄薄的、封面是牛皮纸颜色的册子。
“病历本。”她的声音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自己填。姓名,年龄,病因。”
病因。江望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们有什么病因。
顾清晏拿起一本病历本,入手是一种粗糙冰凉的触感。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寥寥几行需要手填的栏目,格式老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在“病因”一栏,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位仿佛凝固了的护士,用一种探讨学术难题般的认真语气问道:“护士姐姐,请问‘误入诡异空间导致身心受创并发间歇性见鬼综合症’这个病因,应该填在哪一科。”
江望舒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你最好适可而止”。
护士的脑袋似乎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帽檐阴影晃动。她没有回答顾清晏的问题,而是用那种平板的声音重复道:“自己填。”然后,她又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继续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书写,不再理会她们。
“看来需要自由发挥。”顾清晏耸耸肩,拿起柜台上一支笔杆油腻、笔尖还分叉的旧钢笔,拧开墨水瓶蘸了蘸那粘稠得像是血液凝固物的墨水,在自己的病历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精神应激障碍(待观察)”。写完后,她还对着光线看了看,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书法。
江望舒则利落地在自己的病因栏写下了“时空适应不良”。言简意赅,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刚写完,两本病历本上,她们手写的墨迹突然像是被纸张吸收了一般,迅速变淡、消失。紧接着,在原本空白的位置,浮现出另一种更加工整、却透着冰冷的印刷体字迹:
【江望舒】
【诊断:时间感知紊乱症(重度)】
【建议:入院观察,进行时间校准治疗】
【顾清晏】
【诊断:现实认知偏差症(重度)】
【建议:入院观察,进行认知重塑治疗】
诊断结果自动生成,而且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直接点出了她们能力的本质与可能带来的“副作用”。
“时间校准,认知重塑。”江望舒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地扫过整个登记处,“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温和的疗法。”
就在这时,柜台后的护士再次抬起头,这次,她推过来两把拴着老旧铁环的钥匙,钥匙上挂着的木牌上用红漆写着房间号:204,205。
“二楼,西侧走廊。”护士干涩地说,“入院须知在病房。非治疗时间,勿出病房。勿串门。勿信镜子。”她说完这最后三个短句,便彻底低下头,如同断电的玩偶,再也不动了。
勿信镜子。这条规则与回廊提示的“镜像反射”现象直接对应。
拿起冰冷的钥匙,两人离开死寂的登记处,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格外瘆人。楼梯转角处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布满污渍和水银剥落痕迹的老式镜子,镜面模糊不清,只能映出扭曲变形的人影轮廓。
顾清晏在经过时,特意凑近了些,盯着镜子里那个拉长变形的自己,若有所思地喃喃:“这镜面曲率不太对劲啊,照得人跟抽象画似的。你说,要是它照不出东西,算不算违反了物理定律。”
江望舒头也不回地继续上楼:“建议你别去验证。除非你想亲自体验一下‘认知重塑’的初级课程。”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更暗,走廊狭长,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漆成深绿色的病房门。门牌号模糊不清,空气中那股混合气味更加浓郁。她们按照钥匙牌上的指示向西侧走去,脚下的水泥地面有些潮湿黏腻。
204和205是相邻的两间房。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局:一张铁架床,铺着浆洗得发硬、泛黄的床单和薄被;一个掉漆的木制床头柜;一盏光线昏黄、灯罩上积满灰尘的壁灯。墙上同样挂着需要手摇的、老式的那种呼叫铃,拉绳垂落着,看不出是否还能使用。唯一的区别是,205房(顾清晏那间)的墙壁上,多了一面用深色布罩遮起来的、类似穿衣镜的东西。
在每张床头柜上,都放着一张打印粗糙的纸张:
【慈济医院住院守则】
作息时间:严格遵循院内广播。晚九点至早六点为绝对静默时间,必须留在各自病房内,熄灯。
诊疗安排:每日上午八点,下午两点,护士会按铃通知诊疗。请准时在病房门口等候。
探视规定:本院谢绝一切外来探视。如听到敲门声或呼唤声,请勿回应,勿开门。
镜像警告:病房内如有镜子,请确保罩布始终覆盖。切勿在静默时间凝视任何反光表面。
饮食供应:每日三餐会定时送至病房门口。请使用标准配餐,勿接受任何“特殊加餐”。
异常报告:如发现房间布局改变、物品无故移动、或听到异常声响,请记录在床头日志本上,次日交予护士。
重要提示:您的健康是我们的首要目标。请积极配合治疗,早日康复。
规则透着一股陈腐的压抑感,尤其是关于镜像和静默时间的规定,让人心生寒意。
顾清晏拿起205房的那张守则,指着第四条,对站在门口的江望舒说:“看来我那间房还多了个‘惊喜大礼包’。这罩布下面,该不会藏着个通往异次元的通道吧。”她说着,还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厚重的深色罩布,布料冰冷,纹丝不动。
江望舒检查了一下204房,确认没有镜子。“保持通讯。”她言简意赅地对顾清晏说,“有任何不对劲,敲墙。”
她们各自进入病房,关上门。门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两人暂时分隔在两个相邻的、充满未知的狭小空间里。
医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似乎隐约传来某种规律的、像是某种老旧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反而更加衬托出这寂静的沉重。
七十二小时的生存倒计时,以及那未知的“标准诊疗流程”,正式开始。
【状态:完成入院登记,获取病房及规则。】
【环境特性:中式老旧医院氛围,规则压制,镜像警告。】
【目标:度过第一个夜晚,准备应对次日诊疗。】
【潜在风险:静默时间、未知诊疗、镜像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