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惊蛰:土醒苗萌人忙时-《丹变》

  惊蛰这天,一声春雷炸响在天边,把青石镇从沉睡中彻底叫醒。雨丝斜斜地飘着,打在刚解冻的泥土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土腥气,混着草木萌发的清嫩,让人心里发痒。

  墨渊披着蓑衣,蹲在秧田边,手里的木耙轻轻翻动着湿润的泥土。经过一冬腐熟的粪肥混在土里,黑油油的,散发出淡淡的暖意。“这土算是醒透了,”他用手指捻起一点泥,黏糊糊的,带着潮气,“过两天就能撒稻种了。”

  凌恒扛着锄头从玉米地回来,裤脚沾着泥,脸上却带着笑:“地底下的虫子都被雷惊醒了,刚才翻地时,扒出不少蚯蚓,正好给秧田当养料。”他把锄头靠在田埂上,也蹲下来看秧田,“得把田埂再筑高点,不然下大雨会漏水。”

  两人合力用铁锹培土,把田埂筑得又宽又实,像一圈坚固的围墙。雨渐渐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秧田的水面上,闪着细碎的光。远处的柳树枝条上,冒出了米粒大的绿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

  张屠户赶着壮实在河边犁地,牛蹄踩在软泥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响。他看见墨渊,隔着田埂喊:“小墨渊,你家的稻种泡了没?我家那批昨天就泡上了,得泡够三天才能撒。”

  “还没呢,”墨渊扬声应道,“下午就泡,跟你家的错开撒种,到时候能错开收割。”

  张屠户笑着点头,手里的鞭子在空中虚晃一下,壮实迈开步子,犁头翻起的泥土像波浪似的往后涌,里面混着去年没烂透的麦秸秆,透着勃勃生机。

  李木匠的铺子里,正忙着修农具。他把生锈的犁铧用砂纸打磨光亮,又给锄头换了新木柄,刨子、镰刀摆了一地,都擦得干干净净。“惊蛰之后就没闲日子了,”他对徒弟说,“这些家伙什得趁这两天修好,别等下田了掉链子。”

  巧铜张的铺子里,挂着新做的竹篮和秧盘。竹篮编得细密,用来装稻种正好;秧盘是给育秧准备的,格子方方正正,能让稻苗长得更齐。“给你留了两个秧盘,”他见墨渊路过,指着墙角,“今年试试育秧移栽,比直接撒种长得匀。”

  墨渊谢过他,心里记下了。他知道巧铜张总有些新点子,去年听他的建议种了两垄新引进的豆子,收成确实比老品种好。

  下午,墨渊和凌恒把选好的稻种倒进木桶,加水泡着。饱满的稻种沉在水底,水面上漂着几粒瘪籽,被墨渊细心地捞出来扔掉。“得勤换水,”凌恒往桶里加了些温水,“水温够了,芽才出得快。”

  院子里的鸡咯咯地叫着,老母鸡带着刚孵出的小鸡仔在墙角啄食,毛茸茸的小鸡像一团团黄绒球,跟着母鸡跑来跑去,踩得泥地上满是小小的脚印。墨渊看着它们,忽然想起张屠户要的鸡仔,回头对凌恒说:“等小鸡再长两天,送两只给张叔家。”

  凌恒点头:“顺便问问他家的菜苗育得怎么样了,咱们的辣椒籽还没发芽呢。”

  秦老的药圃里,新栽的薄荷冒出了绿芽,紫苏的叶子也舒展开来,嫩得像翡翠。他蹲在地里除草,动作慢悠悠的,见墨渊路过,递过来一把刚采的荠菜:“这菜蘸酱吃最鲜,春天吃点野菜,败败火。”

  墨渊接过荠菜,绿油油的叶片上还沾着水珠,心里暖暖的。惊蛰的生机,不只是地里的庄稼、墙角的小鸡,更是这些藏在日常里的惦记,让日子活得有滋有味。

  傍晚,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粉紫色,田埂上的野草顶着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墨渊跟着凌恒往回走,路过祠堂时,看见里正带着几个人在修补水渠。“把水渠通开,等稻种撒下去,正好能引水灌溉,”里正挥着铁锹说,“今年得保证水够,可别像去年似的旱了半拉月。”

  墨渊停下脚步,帮着搬了几块石头垫在水渠的缺口处。水流“哗哗”地淌过,冲刷着石头,带着春天的活力,往田野深处奔去。

  回到家,凌恒生火做饭,墨渊坐在灶边择荠菜。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响,混着柴火的噼啪声,像一首温柔的歌。他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蛙鸣——春天的蛙鸣不像夏天那样热闹,却带着试探的怯,像在跟这个世界打招呼。

  惊蛰的生机,是藏不住的。它在泥土里,在芽尖上,在流水里,也在青石镇人们的手里、心里。墨渊知道,从今天起,日子就像这破土的芽,要使劲往上长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农具,跟着时节的脚步,把每一分生机,都种进土里,盼着秋天的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