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霜降的静候-《丹变》

  霜降这天,青石镇的屋檐上结了层薄冰。清晨推开窗,院中的石板路冻得发硬,踩上去“噔噔”响,路边的枯草裹着白霜,像撒了层糖霜,太阳出来后,霜花慢慢融化,在草叶尖凝成水珠,晶莹剔透,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墨渊跟着凌恒给壮实添草料。牛棚里垫着厚厚的稻草,壮实正卧在里面反刍,嘴里“咔嚓”嚼着豆饼,看见两人进来,抬了抬头,又低下头继续吃。“今天得多加两把豆饼,”凌恒往食槽里添着草料,“霜降后天寒,得多给它补补,开春才有力气干活。”

  墨渊蹲在旁边,摸着壮实的脖子,牛毛被霜气打湿,冰凉粗糙。“它会不会冷?”他问,看着壮实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

  “不会,”凌恒笑着说,“牛的皮厚,还有这身毛,比咱们抗冻。再说这牛棚挡风,冻不着它。”

  院墙外,张屠户正往车上装柴火。他把晒干的玉米秆和稻草捆成结实的捆,码在车上,准备拉到县城卖掉。“这柴火干得透,”他拍着草捆说,“城里人爱买,能换些铜钱,够买过冬的炭了。”

  李木匠的铺子里,正忙着做木柴。他把砍来的硬木锯成段,再劈成细柴,码在墙角,整整齐齐的像座小山。“这硬柴耐烧,”他对徒弟说,“冬天烧炕最暖和,一晚上不用添柴。”

  巧铜张的铺子里,铜炉卖得正好。他坐在火炉边,给铜炉錾刻花纹,锤子敲在铜片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凌恒,要不要再买个小铜炉?”他举着个巴掌大的铜炉,“给墨渊揣在怀里,写字的时候手不冷。”

  墨渊眼睛一亮,凌恒笑着买了下来。小铜炉沉甸甸的,掌心能握住,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好看又实用。

  上午的日头升到半空,却没什么暖意,晒在身上像隔了层冰。阿木爷爷和秦老坐在药铺的暖炕上,翻看着医书,旁边的炭盆烧得正旺,通红的炭火映着两人的脸。“霜降后容易咳嗽,”秦老对墨渊说,“我配了些止咳的药,你拿去给凌恒备着,万一着凉了好用。”

  墨渊接过药包,里面的草药带着淡淡的苦味,却让人心里踏实。他知道,秦老总能提前想到这些,让镇上的人平安过冬。

  中午,张婶带着热气腾腾的红薯粥过来。粥熬得黏稠,里面放了些红枣,甜得暖心。“快喝,”她给墨渊和凌恒各盛了一碗,“这粥抗饿,喝了下午不冷。”

  墨渊捧着碗,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忽然觉得这霜降的日子,虽然冷清,却处处透着暖意。就像这碗热粥,这屋里的炭火,还有大家彼此的惦记,都能驱散寒意。

  下午,凌恒带着墨渊去检查粮仓的封条。他们在仓门上贴了新的封条,上面写着“仓满平安”,用浆糊粘得牢牢的。“这样就不用担心老鼠了,”凌恒拍了拍封条,“等开春再打开,粮食保管好好的。”

  墨渊看着封条上凌恒哥有力的字迹,心里安稳了不少。他知道,这粮仓里的粮食,是他们过冬的底气,也是来年的希望。

  傍晚时分,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小刀子。镇上的人都早早关了门,屋里亮起昏黄的灯光,烟囱里冒出笔直的青烟,在冷空气中散开。墨渊坐在桌前,手里捧着小铜炉,正在练习写字。铜炉的暖意从掌心传到指尖,握着毛笔的手不再发僵。

  “写得不错,”凌恒在旁边收拾农具,看着墨渊的字,“比上个月稳多了。”

  墨渊心里美滋滋的,笔下的“平安”二字写得格外认真。他知道,冬天的日子很长,正好可以静下心来练字,等开春了,就能帮凌恒哥写春联了。

  晚饭时,老板娘做了白菜炖豆腐,锅里飘着油花,热得烫嘴。“这菜暖身子,”她说,“冬天就得多吃点热乎的,不容易生病。”

  墨渊喝着热汤,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明白,霜降的静候,不是等待寒冷过去,而是在寒冷中守住生活的节奏。把该做的事做好,把该备的东西备齐,然后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等着春天一点点靠近。

  夜色渐深,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凌恒添了些炭,屋里又暖和起来。墨渊躺在床上,怀里揣着小铜炉,听着壮实在牛棚里的动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看见春天的田野绿油油的,壮实拉着犁在田里走,他和凌恒哥跟在后面,笑着播下新的种子。

  霜降的静候,是冬天里的沉淀。青石镇的人们,在这静候中,积蓄着力量,守护着温暖,等待着下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而这等待本身,就是生活最踏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