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石磨旁的豆香-《丹变》

  天刚蒙蒙亮,豆腐坊的石磨就“吱呀”转了起来。磨盘是青灰色的,边缘被磨得发亮,豆浆顺着磨缝往下淌,在石槽里汇成奶白色的小溪,带着股清甜的豆香,飘得整条巷都能闻见。

  凌恒和墨渊提着竹桶来打豆浆,刚到坊门口,就见胖师傅正弓着腰推磨,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磨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来啦?”他笑着打招呼,手里的磨杆压得弯弯的,“今儿的豆子新,磨出来的浆稠,得多熬会儿。”

  小花飘到石磨旁,看着泡得胖乎乎的黄豆从磨眼往下落,被磨盘碾成碎末,混着水变成浆。磨盘转得慢,“吱呀”声也跟着慢悠悠的,像首没唱完的老调子。

  “这磨盘用多少年了?”墨渊伸手摸了摸磨沿,冰凉的石头上还带着点潮气。

  “二十多年了,”胖师傅直起身歇了歇,指着磨盘上的纹路,“你看这圈磨齿,刚做时跟锯齿似的,现在都磨平了。我爹传下来的,说这石头有灵性,磨出的豆腐比别处嫩。”

  旁边的大锅里,豆浆正“咕嘟”冒泡,表面结了层薄薄的豆皮,像块半透明的玉。胖师傅用长勺把豆皮捞起来,晾在竹架上:“这豆皮卷着酱菜吃,香得很,等会儿给你们装两张。”

  凌恒帮着添豆子,墨渊好奇地去推磨,刚使劲,磨杆就晃了晃,石磨却没动。“这玩意儿看着轻,咋这么沉?”他涨红了脸,磨盘才慢悠悠转了半圈。

  “得顺着劲儿推,”胖师傅示范着,脚步迈得匀,“跟过日子似的,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你看这豆子,得先泡透,再磨细,再熬熟,少一步都出不了好浆。”

  石磨转得匀了,豆香也更浓了,混着锅里飘出的热气,暖得人心里发颤。小花趴在竹架上,看着豆皮慢慢变干,边缘卷了起来,像只展翅的白蝴蝶。

  豆浆熬好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屋檐。胖师傅用粗布滤浆,把豆渣滤出来,剩下的豆浆装进陶缸,白得像雪。“要甜的还是咸的?”他拿起长勺,“甜的加红糖,咸的放虾皮,都好吃。”

  “各来半桶!”墨渊拍着竹桶,“回去给老板娘也捎点,她爱用咸豆浆泡油条。”

  装豆浆时,胖师傅特意多舀了两勺,竹桶里的浆晃出点,在桶壁上留下奶白色的印。“这浆得趁热喝,凉了就腥了,”他擦了擦勺柄,“下午来拿豆腐,今儿做嫩豆腐,能当菜,也能直接拌着吃。”

  往回走时,竹桶里的豆浆晃悠悠的,豆香从桶缝往外钻,引得巷里的猫狗都跟着跑。路过张婶家,她正站在门口择菜,闻着香味直咂嘴:“这浆够稠,给娃冲米糊正好,分我点?”

  “刚打回来的,您尽管舀。”凌恒把竹桶放在石桌上,张婶拿着小瓷碗舀了半碗,又往碗里撒了把炒芝麻,“这样更香,娃准爱喝。”

  回到客栈,老板娘已经炸好了油条,金黄酥脆的,往豆浆里一泡,“滋啦”冒热气。墨渊咬着油条喝着甜豆浆,嘴角沾着糖渣:“这浆比城里卖的甜,豆子味儿真足。”

  凌恒喝着咸豆浆,里面的虾皮鲜得很,配着豆皮卷酱菜,越吃越香。小花也分到了点豆浆,用花瓣沾着喝,甜丝丝的,豆香在舌尖缠了好久。

  午后去拿豆腐时,石磨已经停了,磨盘上盖着湿布。胖师傅正往竹筐里装豆腐,嫩白的豆腐块颤巍巍的,像块晃悠的凉粉。“这豆腐得用井水镇着,”他指着筐底的湿布,“不然容易坏,你们回去趁早吃。”

  豆腐装在竹篮里,上面盖着荷叶,还带着点凉意。路过巧铜张的铺子,他正用铜刀刻东西,闻着豆香抬头:“给我留块,晚上炒韭菜,就着你的醉果酒。”

  墨渊笑着应了,竹篮里的豆腐轻轻晃,像块会动的白玉。小花趴在荷叶上,闻着淡淡的豆香和荷叶的清,忽然觉得,这石磨磨出的不只是豆浆豆腐,还有日子的滋味——磨得慢,却细;熬得久,却香;就像这青石镇的日子,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却在寻常里藏着最动人的甜。

  回到客栈,老板娘把豆腐切成块,一半做了麻婆豆腐,一半拌了小葱。晚饭时,麻婆豆腐的辣香混着拌豆腐的清,和着豆香一起钻进鼻子里,墨渊端着碗,吃得连说“痛快”。

  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照着空了的豆腐盘,仿佛还留着点豆香。凌恒想起石磨“吱呀”的转声,想起胖师傅的话,忽然明白,最好的味道,从来都藏在慢慢来的功夫里,就像这石磨磨出的豆浆,磨得越细,熬得越久,才越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