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雨碎江南-《轻妆浓墨》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李可俊睁就这样坐到了清晨,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烟头,他准备再点一根时,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昨晚打架时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对着浴室镜子检查颧骨上的淤青,指腹轻轻按压时忍不住了一声。热水从花洒倾泻而下,蒸汽渐渐模糊了镜面,也带走了部分疲惫。

  “毒品……”李可俊喃喃自语,这个词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管,作为乐队的主唱,他在学校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他必须利用这一点,为清除毒品做出自己的努力。

  洗漱完毕,李可俊简单地吃了点早餐,便骑上摩托车前往画室。虽然他已经递交了辞职申请,但今天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处理。画室里,王主任正带着几个学生在布置展览区,看到李可俊进来,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画室里,王主任正在指导学生布置毕业展。见李可俊推门进来,他推了推眼镜:“小李啊,辞职报告我批了,不过这批孩子的结业作品...”

  “您放心,我会负责到底。”李可俊接过展览清单,指尖在“山水写生区”那栏顿了顿,“小王的泼墨山水可以放在C区,和现代装置艺术形成反差。”

  整理画框的间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李可俊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酷猫发来的消息:【苏怡说今天公司老总要来视察,让我们提前两小时到】。李可俊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回兜里。

  午后三点,边江市突然下起一场太阳雨。细密的雨丝穿过阳光,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金芒。李可俊站在画室窗前,看雨滴在瓦檐上连成珠串,又顺着翘起的飞檐坠入小巷。远处的边江泛起朦胧水雾,对岸的灰瓦白墙建筑群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宣纸上晕开的水墨。

  雨停时,整座城市像被重新浣洗过。李可俊骑着摩托车穿过街区,湿润的风里飘着茶香和樟树气息。拐过老街的牌坊,几个老人正在廊檐下收拢油纸伞,伞面上未干的雨珠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茶园小镇位于边江市的郊区,是一个风景秀丽、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雨水在青石板上积成镜面,倒映着两旁的白墙黛瓦。李可俊找到了演出的场地,在古茶坊的后院,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茶馆前的小广场,茶馆的灯光柔和而温馨,与周围的茶田和远山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旁边百年老樟树的树荫罩着半个天井,树下的石桌上摆着老周带来的冰镇酸梅汤。李可俊发现演出场地比想象中热闹——钢架舞台周围已经围了两三圈游客,茶馆二楼窗口都探出好几个举着手机的脑袋。

  “可算来了!”贝斯手酷猫小跑着迎上来,手里还攥着效果器连接线,“苏怡带人把音响调试了三遍,说今天会有领导来视察。”

  “辛苦哥几个了,昨晚干架还没好,今天就要上阵。”李可俊一一拥抱乐队成员并相互拍背以示鼓励。余光瞥见舞台侧面的调音台前,穿着靛青色的改良旗袍的苏怡正在和灯光师比划手势。

  李可俊微微对苏怡一笑,他想苏怡应该是知道昨晚的情况了。

  “哥几个,这个看一下,是我昨晚吃饭时改好的曲谱,咱们今天先试一试这个。”昨晚趁着吃饭的间隙,李可俊画出了改编的《雨碎江南》,今天去画室顺手打印了几份出来。

  “嚯,可以啊,可俊兄,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酷猫看了下曲谱就开始吹捧起来,直接伸手要给李可俊一个熊抱,论相处的朋友中,他只服李可俊。

  “得得得,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先看看找找感觉。”李可俊下意识的躲开,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昨晚...”李可俊走向调音台的苏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和我过来。”苏怡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扭头走开。

  小广场边上的演员化妆休息室内,苏怡把医药箱“砰”地放在化妆台上。“抬头。”她拧开碘伏瓶的动作带着怒气,棉签按在伤口上时却轻得像羽毛,“茶园项目是我实习期最重要的case,你知道为了争取你们驻唱我写了多少份方案吗?”

  碘伏的刺痛让李可俊眯起眼睛:“不会有下次了。”

  “每次都是这句。”苏怡扔掉棉签,从包里掏出遮瑕膏,“幸好今天阴天,灯光不用太亮...她的指尖突然停在半空,真的只是普通打架?”

  化妆镜的暖光里,李可俊看见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老周他们都在场,”他接过遮瑕膏,故意岔开话题,“这个怎么用?直接抹?”

  苏怡叹了口气,夺回遮瑕膏:“头别动。”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茉莉茶香,下次再这样,我就推荐公司换乐队了。

  “长官大人,你看下这个!”李可俊没有回答苏怡,而是把一份乐谱递给了她。

  “这是改编的《雨碎江南》,这么快就好了?”苏怡看了一眼上面的乐符,虽然她不太懂,但是她感觉到这是不错的改编。

  “能否麻烦大诗人帮我写个古风歌词啊,这方面我可没你厉害。”

  李可俊轻轻哼着乐谱,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节拍,这曲子的乐声盖过了化妆间其他细微的杂声,苏怡闭上双眼,静静感受这意境,曲子比之前的版本更沉,副歌部分的转调像是某种挣扎,又像是妥协。

  “你到底是昨晚有闲心打架呢,还是有闲心改曲?”她终于开口,抬眼看他。

  李可俊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老周探进半个身子:“俊,要开始试演了!”

  “五分钟。”苏怡头也不抬地说。

  门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奚非她怎样了?”她问。

  李可俊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她指间抽回那张纸,折好,重新塞回口袋。

  “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医院后她就走了。”

  苏怡盯着他:“你也放心大晚上一个小女生走夜路?”

  “我...”

  “好了,我相信你心里只有我,但是下次这种情况要确保人家小妹妹安全到家,知道了吗?可俊哥哥~~”苏怡前面语气坚定的像是一块铁,随后又像是奶油蛋糕般柔绵。

  “那你写不写?”

  “写。”她站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口红,在他手背上画了道红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李可俊低头看着那道红痕,半晌,点了点头。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透过干冰制造的雾气,将整个表演区笼罩在朦胧的蓝白色光晕中,广场的喧嚣忽然安静。李可俊拿着苏怡刚写好的歌词,走上台拨动琴弦,吉他弦在李可俊指尖震颤,奏出一串如雨滴坠落般的泛音。他微微低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颧骨上那块淤青。

  “可俊哥今天状态不一样...”前排扎马尾的女生小声对同伴说,手里的荧光棒在《雨碎江南》的前奏中轻轻摇晃。

  舞台李可俊发现第一排坐着几个举着应援牌的中学生——是上次在音乐节认识的那群孩子。看着这群还是高中生模样的学生,李可俊想起昨晚陈锋的话,不由攥紧了手。

  李可俊的目光再次却穿过袅袅茶雾,落在二楼贵宾区的靛青色身影上。苏怡正侧耳倾听老总说话,职业化的微笑像她旗袍上的苏绣牡丹——精致却看不出针脚的温度。那人说话时手指在檀木桌面轻叩,她便适时递上青瓷盖碗,茶盖与碗沿相碰的脆响,竟比舞台监听里的吉他声更清晰刺耳。

  “烟雨蒙蒙笼轻纱...”他唱出苏怡写的首句,却把“似是故人归家途”的尾音拖得绵长。老总突然笑起来拍了拍苏怡手背,这个寻常的社交动作让李可俊的拨片在琴弦上打滑,刮出一声不和谐的锐响。

  鼓手老周担忧地瞥来一眼。李可俊借转身调整效果器的动作深呼吸,再抬眼时苏怡已收回手,正用茶巾擦拭老总面前溅出的茶水。她低垂的脖颈弯成优雅弧度,发髻上的木簪却微微颤动——只有他知道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酷猫在《雨碎江南》间奏时凑过来耳语:“苏怡刚接到电话,说文旅局领导临时来考察。”

  鼓点渐强时,李可俊看见茶馆二楼的观景台上,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在服务员引导下入座。他下意识摸了摸遮瑕膏覆盖的淤青,突然拔高了副歌部分的音调。台下响起一片惊呼,原本低头记录的领导也抬头望向舞台。

  “青石巷口柳如画...”第二段主歌响起时,李可俊故意走向舞台另一侧。那里有穿黑衣的男生正摆弄打火机,但此刻更让他烦躁的是身后贵宾区传来的谈笑声。老总不知说了什么,苏怡掩唇轻笑的样子,像极了他们大一那年她应付学生会主席时的表情。

  当唱到“执笔写尽江南春”时,李可俊突然加重了扫弦力度。老周默契地跟上密集鼓点,盖过了贵宾区碰杯的声响。汗珠顺着李可俊的太阳穴滑下,他看见苏怡借着添茶的动作,终于朝舞台投来一瞥——那眼神像梅雨季偶然漏下的阳光,短暂地落在他颧骨的淤青上。

  副歌部分,李可俊把麦克风架拉近半寸。“柳絮飞,缠绕多少...”唱到“缠”字时声音突然发紧,因为老总正指着舞台对苏怡耳语。她点头时耳坠晃动的幅度,与三年前他们在毕业晚会后台争吵那晚一模一样。

  最后的“愿此生与君共赏江南雨”,李可俊唱得近乎叹息。鞠躬时,他看见苏怡的茶盏已经见底,而老总的杯子始终满着。

  “疯了?突然改调!”中场休息时,键盘手阿KEN捶了他一拳。李可俊笑着拧开酸梅汤,看见苏怡在廊柱后对他比大拇指。

  雨碎江南_歌词

  烟雨蒙蒙笼轻纱,青石巷口柳如画

  纸伞轻旋步轻盈,似是故人归家途

  桃花笑春风依旧,故人何处觅芳踪

  琴音绕梁声声慢,一曲相思入梦中

  这江南,烟雨里藏着多少梦

  柳絮飞,缠绕多少离愁别恨

  你轻叹,岁月好似流水匆匆

  我执笔,书写下这千古绝唱

  桥上行人匆匆过,桥下流水悠悠响

  岁月静好,愿你安好

  只愿此生,不负韶华不负卿

  雨碎江南,情深深几许

  纸短情长,道不尽相思意

  愿此生,与君共赏江南雨

  携手漫步,走过青石巷,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