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新老交替-《穿越万历,中兴大明!都是好演员》

  三人刚走出书房,早已等候在花厅的霍冀与石茂华便迎了上来。

  “杨阁老、王尚书、张尚书。” 石茂华在几人中官位相对最低,礼数也最为周全,率先拱手行礼。

  霍冀则只是略微拱手,朝着杨博简单行了一礼,态度显得更随意些,显见关系亲近。

  杨博坦然受了他们的礼,然后才回礼道:“尧封、君采不必多礼。”

  一旁的张四维与王崇古也拱手回礼:“霍都御史、石侍郎。”

  五人一路寒暄,穿厅过巷,往宴客厅走去。

  石茂华最为殷勤活跃,不断找着话题,调节气氛。

  杨博作为党魁,自然明白石茂华心中所求,便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

  “此前兵部尚书出缺,赵侍郎又身染肺疾,部中事务繁杂,这些时日,倒是辛苦君采多多担待了。”

  他略微点了一下石茂华近期的“功劳”,后面的话,就留给别人去接了。

  王崇古闻弦歌而知雅意。

  昨日廷议之后,那个“协理京营戎政”的兵部侍郎职位(因原侍郎赵孔昭病重),已然成了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

  对于许多文官而言,京营这块肥肉,最好还是攥在兵部自己人手里。

  譬如当初的赵贞吉、霍冀,就曾提议裁撤京营总督,改由兵部文臣总理戎政。

  可惜穆宗皇帝不答应。

  此议告吹之后,大多数文官的期望,就变成了维持京营目前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最好——平时给皇帝举举仪仗,修缮一下陵寝,也就够了。

  毕竟,在天子脚下养着一支不受文官完全控制的强军,终究是让人寝食难安的事。

  如今赵孔昭眼看不行了,必须得推举一个得力的人选上去,

  压制住那个被皇帝重新启用、在京营沉寂半年后已开始蠢蠢欲动的镇远侯顾寰。

  王崇古作为新任兵部尚书,对此事有相当大的发言权。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话题问道:“赵侍郎的肺疾,近日可有好转?”

  石茂华扼腕叹息,面露沉痛:“夏日热痰,咳喘不止,愈发沉重了,怕是……难了。”

  肺病(可能指肺结核)通常冬日严重,若能熬过冬天,开春后或能好转一阵。

  但如今已是夏日,病情却毫无起色,甚至加重,那基本就是药石罔效了。

  王崇古作为本部堂官,也只能跟着叹息一声:“我前日才入京,对部中事务尚不熟悉。如今京营一应大小戎政事务,暂由谁在署理?”

  石茂华轻飘飘地接过话头,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日常琐务,是兵部司务厅和几位员外郎在处置。

  若遇他们决断不了的事,便由下官暂且出面协调。”

  王崇古点了点头,沉吟道:“若是赵侍郎的病体终究难以康复,咱们部里恐怕得早做打算了。

  京营机务责任重大,缺位太久,恐生弊端,非朝廷之福。”

  他这话,算是给了石茂华一个明确的信号。

  几人各怀心思,边说边走进了装饰典雅的全晋会馆宴客厅。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右都御史霍冀冷不丁开口道:“盯着这个位置的,何止兵部?

  内阁想必也有人选,皇上那边,八成也有自己的想法。

  人选一多,此事最终恐怕还是要落到廷推上。”

  霍冀虽然也挂着“协理戎政”的名头,但他是都御史系统的协理,与兵部侍郎的协理权限不同。

  主要负责纠察、弹劾,对于具体的练兵、装备、粮饷等军务,并没有直接的插手之权。

  杨博闷头在前面走着,忽然发觉身后没了动静。

  他抬头一看,只见众人都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杨博迎上众人的目光,微微偏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摊牌道:“老夫已决意,明日便第三次上疏,恳请陛下准予致仕,归养林泉。

  这一次,陛下想必不会再挽留了。”

  言外之意很清楚:我反正马上就要退休了,什么协理京营、什么廷推博弈,都跟我关系不大了。

  不是不愿意管,实在是到点了,无能为力。

  杨博说的也是实情,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石茂华的目光,当即转向了张四维——杨博致仕后,最有希望补入内阁的,就是这位小阁老了。

  张四维倒是没什么避讳,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我所虑者,是怕虞坡公致仕之后,陛下故意拖延几日,待到廷推有了结果,再下旨命我入阁。”

  廷推惯例,是由三品以上的京堂大员(九卿、侍郎、都御史等)以及地位特殊的官员(如佥都御史、国子监祭酒)共同参与。

  虽然人头数差不多,但各人话语权的分量却大不相同。

  张四维是否在内阁,对于廷推结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霍冀按捺不住心中对朝局的不满,冷哼一声,语带讥讽:“如今内阁那张居正、高仪之流,尽是些幸进之徒!

  只知谄媚君上,迎合圣意,何曾顾全过大局?

  长此以往,必有果报!”

  在他看来,经过多少代名臣的努力,才好不容易形成了眼下这种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微妙平衡,何其珍贵!

  难道还想倒退到太祖洪武年间,视大臣如草芥,动辄廷杖虐杀吗?

  别看如今这位小皇帝满口仁德道义,可真要让他大权独揽,无人制衡,会变成什么样子,谁说得准?

  英宗复辟后是如何清洗功臣的?

  世宗皇帝(嘉靖)掌握大权后,又是如何杖杀大臣、弃市首辅的?

  朱家天子的刻薄寡恩,难道还要用鲜血再去验证一遍吗?

  若是再让皇帝完全掌握一支强大的京营禁军,那还得了?

  杨博瞥了一眼愤慨激昂的霍冀,暗自摇了摇头,觉得此人过于锋芒毕露。

  他耐心解释道:“尧封稍安。

  今日陛下召见,让我推举一人,在我致仕后暂时代理内阁山西籍阁臣的相关事务,我已将子维(张四维)荐上去了。”

  总而言之,他杨博是要功成身退、安全着陆了,别再指望他冲在前面顶雷了。

  张四维闻言一喜:“虞坡公何不早说!”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信号。

  杨博懒得再多解释,闷头继续往前走,不时与来往的山西籍官吏、学子拱手回礼。

  到了人多眼杂之处,众人也收敛了谈话,跟在杨博身后,扮演着关心同乡、提携后进的角色,不时勉励学子用功,宽慰不得志的官吏耐心等待。

  今日的全晋会馆,可谓高朋满座。

  杨博做东,宴请了在京的山西籍官员,以及前来准备明年春闱的山西学子。

  一楼二楼座无虚席,觥筹交错。

  楼内丝竹管弦,戏曲悠扬;

  楼外甚至还请了艺人表演打铁花,火星璀璨,引得阵阵喝彩,好不热闹。

  然而杨博几人,却径直来到了会馆最高一层,这里环境清幽,陈设雅致,透过轩窗可远眺京城街景,是专门用来进行重要密谈的场所。

  众人纷纷落座,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

  “其实,依我之见,” 石茂华理了理袖口,接上刚才的话题,

  “倒也未必非要让陛下完全顺从咱们的提议。

  只要能将那些一味媚上、不顾大体的小人,阻挡在协理京营戎政的位置之外,便是成功。”

  石茂华本人对能否坐上那个位置,兴趣并非最大。

  他更担心的是,万一皇帝硬塞一个像栗在庭那样油盐不进、只知奉迎的“孤臣”上来,那才是麻烦。

  霍冀忍不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是此理!

  若能探知陛下属意何人,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搜集其罪证,上弹章将其按下去!”

  当初顾寰第一次被赶出京营,就是被他们用弹劾战术搞掉的,可惜当年的盟友赵贞吉已不在其位。

  张四维无奈地笑了笑,道:“谈何容易。如今内廷被陛下清理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夹起尾巴做人。

  陛下自己又常居西苑,深居简出。想要像以前那般,轻易探知陛下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却是难了。”

  想当年,内廷如同漏勺,皇帝的一举一动,朝臣第二天便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今时不同往日了。

  几人正低声商议着,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众人疑惑回头,只见大理寺少卿罗凤翔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此人虽是举人出身,却能官至四品,正是因其乃山西蒲州人,得了杨博的着力提拔。

  他深知自己的立身之本,即便在场还有其他几位晋党大佬,他也只快步走到杨博身边,俯身耳语,显得极为谨慎。

  杨博听着听着,脸上露出愕然之色,忍不住脱口低呼:“当真?”

  罗凤翔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低声补充了几句,这才缓缓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未与其他人交流。

  杨博听罢,便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色变幻不定,先是古怪,继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最终尽数收敛,化为一片凝重。

  直到张四维轻声咳嗽了一下,出声提醒,杨博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环顾在场的四位核心同僚,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地说道:

  “陛下去年曾派刑科给事中张楚城,前往湖广,密查当地的矿税贪腐案。”

  “其中过程暂且不提,总之,似乎是查到了关键之处,牵扯到了某些关键的人物头上……”

  “就在刚才,收到湖广急报。”

  “钦差刑科给事中张楚城,与湖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汤宾,在察访途中,于驿馆一同遭逢大火!”

  “二人如今……生死难料,凶多吉少!”

  “而且,就在消息传入京城后不久,陛下已急召佥都御史海瑞、吏部右侍郎温纯,连夜入宫觐见!”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不悚然一惊,面面相觑。

  突兀地,兵部侍郎石茂华先是愣住,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一弯,

  竟扑哧一声,低低地笑了出来,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这样一来……陛下和内阁,恐怕暂时就没那么多精力,在京营的人选问题上,跟咱们纠缠不休了吧?”

  杨博最为老辣敏感,闻言二话不说,立刻朝门外喝道:“来人!速取笔墨纸砚来!”

  他竟是要在这宴席之上,当场挥毫,写下他的第三封,也是决定性的乞休致仕奏疏。

  这潭水,眼看是越来越浑,也越来越危险了。他得赶紧抽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中枢派出的巡税钦差、一省之封疆大吏,竟在地方上遭逢如此不测!

  这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京城炸开了锅,牵动了无数人的神经,也让无数人心惊肉跳。

  科道言官!

  正二品大员!

  怎么敢的?!

  是谁如此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京城里但凡有些地位、消息灵通的人物,都纷纷遣出亲信家仆,四处打探,想要弄清楚这骇人听闻之事的具体原委。

  随后,模棱两可的消息才从兵部和通政司的缝隙中隐隐透出——湖广临湘县,遭了“矿贼”!

  所谓“矿贼”,便是那些啸聚山林、私自开挖矿藏的亡命之徒。

  根据湖广巡抚和巡按御史事后“勘察”的结果,这伙凶徒,据说是隆庆三年在陕西洛南县被剿灭的一股矿盗的余孽。

  当年那伙贼寇的头目何术等八人已被斩首,剩下的党羽如施朝凤等十九人则被流放充军。

  如今,这个本该在苦寒之地服刑的施朝凤,不知怎地竟逃了回来,还流窜到了湖广,重新纠集起了人马。

  总而言之,官面上的说法,这就是一场看似“再正常不过”的贼匪犯案——在大明朝,闹矿贼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这伙“死而复生”的矿贼,据说如今已聚拢了上千人,在湖广地界上肆无忌惮,猖狂至极。

  就在三月底,他们竟敢趁夜色闯入临湘县城,劫掠官库,焚烧县衙!

  而不幸的是,当夜刑科给事中张楚城,与湖广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汤宾,恰好下榻在县衙之中查问案件,竟被大火生生堵在里面,生死不明……

  一场“矿贼纵火案”,烧得湖广官场上下“五内俱焚”,“震动”不已。

  湖广的布政使、参政、参议、按察使、副使等一众高官,“亲赴”临湘县处置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