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敲打-《穿越万历,中兴大明!都是好演员》

  更何况,宫里谁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心思单纯,去年还因为沉迷小太监进献的玩物,被冯保告到李贵妃那里挨了训斥。

  自己只要稍加用心,再在李贵妃那里使使劲,何须再看冯保那厮的脸色!

  张宏一边想着,一边弓着身子,迈着碎步悄无声息地踏入了乾清宫。

  如今的乾清宫,因新旧交替,许多陈设已经搬空,准备随大行皇帝下葬,显得格外空荡。

  加之停灵期间,为免惊扰,殿内只点了寥寥几盏长明灯,大半区域都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唯有灵前有些微光。

  张宏没有提灯,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前行,脚步放得极轻,但在寂静的殿中,仍不免带起轻微的回响。

  四周布置着僧道做法事留下的符箓、法器,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渺远的磬音,更添几分阴森与神秘。

  想到先帝待他们这些内臣颇为宽厚,却英年早逝,张宏作为老奴,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

  可怜他已年近五十,本指望靠着先帝的恩宠安度晚年,谁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若再年轻十岁,他定会全心全意辅佐新君,等待新君亲政后一飞冲天。

  可惜,他等不起了。

  新君才十岁,等到亲政那日,自己怕是早已黄土埋身。

  如今,只盼能借着伺候太子的机会,多在李贵妃面前露脸,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以他的资历,离内廷顶峰,真的只差贵人“看一眼”了。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发觉眼前景象一变,一具未曾合盖的硕大棺椁赫然映入眼帘,已然走到了灵堂深处!

  余光瞥见棺椁旁跪坐着一道模糊的人影,隐在烛光阴影里,看不真切。

  这就是那位十岁的新君?

  张宏不敢怠慢,连忙跪伏下去,额头触地,恭敬请安:“内臣张宏,奉李贵妃娘娘令旨,特来给太子爷请安。”

  他膝盖微微用力,已做好准备太子会叫他起身。

  然而,预想中的“平身”并未到来,他身形微晃,赶紧重新跪实。

  太子不出声,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这沉默让张宏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脊背开始渗出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极其漫长。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棺椁旁那道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张宏心中一松,以为总算要叫他起来了。

  然而,一道带着冰冷嗤笑的声音,如同寒冰,骤然刺入他的耳膜:

  “你们这些个大貂珰,在外面个个被称作‘老祖宗’,威风八面。

  到了本宫这里,倒只唤一声‘爷’了。”

  “怎么?是觉得本宫不配,还是……你们想做本宫的祖宗?”

  诛心之问!

  张宏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这“老祖宗”是底下小太监们的奉承,“爷”是皇子们惯常的尊称,二者本不是一回事,这位太子爷为何突然发作?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张宏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几乎是魂飞魄散地重重磕头,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内臣不敢!内臣万万不敢啊!

  太子爷明鉴!奴婢对天家忠心耿耿,绝无此心!”

  朱翊钧冷眼看着脚下匍匐颤抖的身影。

  第一印象至关重要,若不一开始就狠狠敲打,难保不会养出第二个尾大不掉、甚至敢拿捏主上的冯保!

  他特意选在为先帝守灵之时,屏退左右,于此威严肃穆之地召见,就是为了褪去“稚子”伪装,营造压迫感。

  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他孩童的身形,先帝的灵柩赋予他无形的威严,正是彻底拿捏此人的最佳时机。

  “张宏,抬起头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宏心乱如麻,下意识地依言抬头。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新君侧身而立,大半身影隐没在黑暗中,面容在跳跃的光影里明灭不定。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冰冷的棺椁上,站得离他有些距离,但那投下的阴影,却仿佛巨大无比,将张宏完全笼罩。

  这……这真是十岁幼童?

  张宏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扑面而来,竟比先帝在世时更令人心悸!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深居简出、威福自用的世宗嘉靖皇帝的影子!

  “这是我皇考,拜一拜吧。”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

  张宏心神已乱,不敢多想,只是依言对着隆庆皇帝的灵柩,毕恭毕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朱翊钧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张宏,嘉靖元年生人,农家子,家境贫寒,于嘉靖十一年被父母卖入宫中……”

  “嘉靖三十六年,机缘巧合,入裕王府,侍奉我皇考于潜邸……”

  “隆庆元年后,历任织造局采办、京营监枪太监、针工局掌印……四日前,转任神宫监,看守太庙。”

  “本宫所言,可有错漏?”

  听着皇太子一字不差地历数自己的出身履历,张宏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起。

  这些虽非绝密,宫中老人大多知晓,但此刻由这位年幼的太子口中清晰道出,感受截然不同!

  这绝不是一个懵懂孩童能有的记性和心机!

  不是李贵妃让他来“看管”太子的吗?

  为何太子对他的底细如此了然于胸?

  难道……点选他之人,根本就是太子本人?!

  朱翊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棺木,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殿内回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张宏的心上。

  “放着油水丰厚的针工局不待,心甘情愿去扫太庙……张宏,你这是打算告老还乡了?”

  张宏一时语塞,支吾着试图掩饰:“奴婢……奴婢年事渐高,精力不济,恐误了宫中大事,故而……”

  “呵。” 一声轻嗤打断了他的话,朱翊钧的语气陡然转冷。

  “你对孟冲望而生畏,对冯保退避三舍,偌大内廷,无一敢争。”

  “怎么?到了本宫这里,反倒有胆子欺君了?”

  “张宏!你以为你是高拱,还是冯保?

  凭你,也敢欺本宫年幼无知?”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