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诉苦-《穿越万历,中兴大明!都是好演员》

  接着是户部的太仓库,也就是国家的钱袋子。

  原户部尚书张守直致仕后,新任尚书王国光雷厉风行,立刻着手彻底盘查国库。

  上月结果呈报御前,朱翊钧看着那串数字,心都凉了半截:

  截至隆庆六年六月底,太仓银库实在存银,仅有二百五十二万余两,

  黄金不足五百两,铜钱一千六百二十余万文。

  就算把这些全按最高比率折算成白银,满打满算,国库里能动用的家当,也就五百万两上下!

  这可是大明朝的国库!

  堂堂天朝上邦,国库存银竟如此捉襟见肘!

  远的不用说,隆庆二年时,国家岁支就达到四百四十万两;

  近的看去年,也支出了三百二十多万两。

  这意味着,当前的国库存银,只够支撑国家一年多的正常开销!

  难怪高拱生前再三强调不能轻启战端,这点钱,但凡边境有场中等规模的战事,国库立马就得被掏空,甚至可能破产。

  其他如兵部的太仆寺库(马政经费)、工部的节慎库(工程经费)等,几乎都处于同样的境地——入不敷出,寅吃卯粮。

  而皇帝自己的内帑,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先帝隆庆也不会放下身段跑去向户部讨钱了。

  尤其是八月份为了安抚闹饷的军队,内帑一口气拿出了一百万两雪花银之后,

  如今也只剩下二百三十万两左右,还得支撑庞大的宫廷开销和皇帝不时之需。

  这些严峻的情况,朱翊钧早已心里有数。

  正因为有数,他才迫不及待地需要开辟新的财源。

  但要开财源,怎么开?

  加征田赋?

  那是逼反百姓的下下策。

  改革税法、清丈田亩、开放海禁,这些才是真正能开源的正道。

  但这一切,又都需要前期的巨大投入和长时间的筹备,远水解不了近渴。

  于是,朱翊钧的目光,便死死盯上了来钱最快、也最暴利的行当——盐政!

  天下有六大都转运盐使司:两淮、两浙、长芦、山东、福建、河东。

  无论盐从哪个盐井、哪个盐场出来,最终都要经由这六大机构收缴、运输和销售。

  而天下盐利,大半系于两淮!

  所谓“长芦山东、价廉课充,惟淮盐居天下之半”,绝非虚言。

  盐政来钱快,却并不意味着朝廷能收到的税多。

  洪武年间,两淮有盐场三十处,每岁行盐三十五万“引”(一引约四百斤),总计约一亿四千万斤。

  到了如今,度量单位悄悄变了,一引变成了两百斤,听起来引数增加到了七十万引,可实际总量还是一亿四千万斤,稳定得令人“欣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市面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私盐与日俱增,仿佛沿海的倭寇都改行晒盐了似的。

  这也就罢了,如果官方正盐能足额纳税,朱翊钧或许还能忍一时。

  可实际呢?

  去年,两淮盐税解运到户部、太常寺等各库的银子,加起来才区区一百万两!

  这简直是欺天罔地!从盐场灶户、运输漕丁、地方官吏,到转运司官员、漕运衙门、乃至中枢的蛀虫,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知道层层盘剥了多少去!

  这就是朱翊钧不惜以隆礼召回海瑞的根本原因。

  这种规模的贪腐窝案,牵涉利益网络盘根错节,连张居正都未必会全力支持彻查。

  只要讲私情,就难免要权衡“大局”。

  张居正背后有楚党,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更容易被各种关系羁绊。

  更别提还有浙党、晋党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扯后腿。

  可以说,想动两淮盐政这块发霉的奶酪,满朝文武,除了海瑞,无人能办,也无人敢办!

  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但凡有个一官半职的人,心里都多少有点数。

  海瑞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瞬间就明白了皇帝此举背后的沉重压力,失声反问道:“陛下,朝廷……朝廷的财政,已经艰难到这个地步了?”

  动两淮盐政,可比单纯地打击豪强、逼迫士绅退田要凶险十倍百倍!

  皇帝如今竟要行此雷霆手段,那必然是国库已到了山穷水尽、刻不容缓的境地!

  朱翊钧心中暗赞,这就是他无比欣赏海瑞的地方。

  此人有道德洁癖和近乎偏执的坚持,却绝非不通世事的腐儒,拥有着不凡的政治洞察力。

  清官,同时又是能吏。

  这样的臣子,哪个懂得驾驭的君主会不视若珍宝?

  朱翊钧沉重地点了点头,直言不讳:“海卿或许还不知晓,如今中枢财用匮乏到了何等触目惊心的地步。”

  他接着便将光禄寺拖欠、太仓库存银、各地税款收缴不力等情况,更详细地向海瑞说了一遍。

  海瑞听着,面色愈发凝重,只觉得字字句句都透着大厦将倾的危机。

  朱翊钧见海瑞听得认真,继续加码,说出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幕:“这还只是账面之上的困难。各地收上来的税银,累年渐少,拖欠成风。

  更可怕的是军饷!

  七月时,京营及各地卫所官兵,借着先帝驾崩的机会,几乎同时鼓噪起来,向各督抚催讨历年欠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兵变的架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紧张氛围:“朕与内阁诸位先生,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能像挤快干涸的井一样,四处凑钱。

  八月份廷议,户部太仓库咬牙出了三十万两,兵部将太仆寺库备用的马价银抽了三十万两,

  工部奏请朕的皇考陵寝工程降低规制,从节慎库里省出了二十万两……”

  说到这里,朱翊钧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复杂难言:“而朕的内帑,独自承担了最大头——拿出了一百万两!”

  “前后凑了一百八十万两,分发下去,内外官兵凡六十六万四千多人,每人才分得二两银子!好歹……好歹是把这场风波暂时压了下去。”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海瑞,带着一丝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疲惫与决绝:

  “海卿,朕……朕当真不想这大明朝两百年的基业,眼睁睁地断送在朕的手中啊!”

  海瑞看着眼前这位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年天子,听着他诉说这般沉重的负担与危机,一时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