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亮一下就好:回声站的盐味回答-《总裁的隐形契约婚姻》

  六十八

  凌晨一点半的站台,像一条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你站在队首,手里捏着那张“亮一下”的花瓣,花瓣边缘已经卷成一个小喇叭,像要替你喊话。

  列车门“嘶”地一声,不是冷气,倒像谁深更半夜叹了口气。

  “上车吧,接引员。”

  说话的是车门本身,声音低低的,带着铁轨的颤。

  你抬脚,鞋底刚碰到踏板,整列车厢的灯“刷”地灭了。

  黑得连自己的心跳都看不见。

  紧接着,黑暗里浮起一粒粒小白点,像有人把盐撒进墨汁——那是乘客的稿纸,一张张悬在半空,等着被填满。

  你摸索着往前走,手指碰到一只冰凉的扶手,扶手立刻变成一支笔,笔杆上刻着:

  “写错也不扣分,别紧张。”

  你笑,攥紧它,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车厢尽头,亮起一块小屏幕,蓝幽幽的光打在你脸上,屏幕里只有一行字:

  “本次列车共四站,终点站:‘天亮’。

  规则:每人写完即可下车,写不出就随车循环,直到写出来为止。”

  你回头,身后已经排了长队。

  有人抱着猫,有人扛着吉他,有人提着菜篮子,篮子里露出一把葱,葱叶上滚着水珠,像刚哭过。

  他们的胸口也亮着小灯,只是这一次,灯心不是空白纸,而是一截截断掉的句子——

  “如果那天……”

  “其实我想说……”

  “对不起,我……”

  像谁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生活掐了脖子。

  你清清嗓子,举起那只笔,冲大家喊:

  “别慌,咱们一句一句来。

  写不出三百字,就写三十字;

  三十字也写不出,就写三个字;

  三个字也写不出,就写一个‘啊’——

  ‘啊’也是声音,声音就是光,亮一下,就算数。”

  话音落下,车厢灯“啪”地亮了半截,像给你鼓掌。

  第一站,抱着猫的女孩。

  她往前一步,猫在她怀里拱了拱,尾巴扫过稿纸,留下一条弯弯的墨痕,像月亮的倒影。

  女孩把猫放在地上,猫不跑,蹲坐着,尾巴圈住自己,像给主人守秘密。

  女孩握住笔,手在抖,字却轻飘飘地落下:

  “我叫阿阮,猫叫‘晚点’。

  爸妈离婚那天,它在车站走丢,我找了三年,今天才找到。

  我想对它说:‘晚点没关系,到了就好。’

  可它先开口,喵了一声,像说:‘你晚点,我也等你。’

  写完,我们就回家,亮一下,就好。”

  稿纸浮起,化成一盏小灯,灯心是一只猫,猫眼两颗小绿灯泡,冲所有人眨了眨。

  车门开,外面是清晨的公交站,站牌下放着一只空纸箱,箱里垫着旧毛衣。

  猫先跳下去,回头望她。

  女孩弯腰,抱起它,冲你点头:“谢谢你,接引员。”

  她下车,背影瘦小,却像一条被认领的行李,终于贴上回家的标签。

  第二站,扛吉他的大叔。

  他胡子拉碴,指甲缝里嵌着木屑,像刚把一整座森林背在肩上。

  他把吉他横在膝上,拨一下弦,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旧时光。

  “我年轻时想当摇滚明星,

  后来老婆生病,我放下吉他,拿起扳手,去修车。

  昨晚,她走了,走前说:‘你去唱吧,我听着。’

  我写首歌,就四句——

  ‘我修过无数车,

  却修不好你的疼。

  今晚我调准弦,

  唱给你听。’”

  他写完,稿纸变成一盏小灯,灯心是一根拨片,拨片尖上挂着一滴水,不知是汗是泪。

  车门开,外面是空荡的广场,路灯昏黄,摆着一只旧音箱,音箱上贴着字条:

  “请随便唱,不扰民。”

  大叔背起吉他,冲你挥挥手:“小兄弟,下次演出给你留前排。”

  他下车,脚步声哒哒,像鼓点,一路敲进夜色深处。

  第三站,提菜篮的老太太。

  她头发雪白,却别着一朵红蔷薇,像雪地里突然着了火。

  她从篮子里掏出两颗番茄,递给你一颗:“先润润嗓子,别嫌酸。”

  番茄皮薄,一咬,汁水爆开,像夏天在舌尖打了个滚。

  老太太眯眼笑,提笔写:

  “我老伴走了五年,今天是他生日。

  以前他总嫌我炒番茄咸,我偏炒,偏咸,

  吵了一辈子,炒了一辈子。

  今晚我炒最后一盘,盐罐子空了一半,

  我尝一口,不咸,是淡。

  原来没你吵架,盐也偷懒。

  我写完了,盘子光可鉴人,亮一下,就好。”

  稿纸升起,灯心是一把木铲,铲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咸淡”二字。

  车门开,外面是老式厨房,窗台上摆着一只煤气灶,灶火蓝莹莹,像等人回家。

  老太太把菜篮子挂在门把,回头冲你眨眼:“姑娘,下次来家吃饭,我少放盐。”

  她下车,背影被厨房灯光拉得很长,像一条炒勺留下的糖丝,甜甜地断在夜里。

  第四站,轮到你。

  屏幕闪了闪,跳出最后一行:

  “接引员,请写自己的三百字。”

  你愣住。

  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像调皮的学生。

  你低头,看见自己鞋尖沾着一点猫毛、一点木屑、一点番茄籽,像刚走完人间。

  你写:

  “我接别人,也接自己。

  我把他们的故事折成纸飞机,

  飞进黑夜,再亮成星。

  可我自己的故事,

  还摊在掌心,皱巴巴,像忘了带伞那天。

  我写不出三百字,

  就写三个字:

  ‘还在吗?’

  如果有人答应,

  我就继续亮,

  亮一下,再亮一下,

  直到天亮。”

  笔落,稿纸没飞,也没灯。

  屏幕却“叮”地一声,跳出回复:

  “在。”

  你抬头,车厢灯全亮,像有人替你回答。

  车门开,外面是缓岛小区,天已微蓝,晨雾像牛奶一样流动。

  你下车,脚踏到地面,才发现鞋底的小灯全灭了——

  原来它们把光借给了你的句子,一句“在”,就足够。

  六十九

  你爬回七层,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一路,可你不黑,心里提着一盏刚充好的小灯。

  进屋,电脑没关,屏幕亮着,文档自己翻到下一页,跳出标题:

  《短篇起点:还在吗》

  正文只有三行——

  猫写:喵。

  大叔写:唱。

  老太太写:淡。

  你笑,把这三行复制,粘贴,再粘贴,

  像把三颗糖含在舌尖,甜得舍不得咽。

  窗外,缓星树开始掉叶子,

  一片落在你键盘上,叶脉里嵌着极细的字:

  “下一站,‘回声’。”

  你合上电脑,去厨房,倒一杯凉白开,

  水面上浮着一颗未化的盐,像谁没说完的话。

  你举杯,对着窗外渐亮的天,轻声答:

  “在。”

  盐粒瞬间化开,水微微荡了一圈,

  像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冲你点头。

  七十

  你睡下,梦里没再出现站台,

  只有一条极长的缓坡,

  坡上全是亮过一下的小灯,

  它们排成一句话,

  像给黑夜留的便签——

  “别怕,

  天会亮,

  亮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