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车辙里的通天大案-《北魏烽烟:南北朝乱世枭主》

  石玄曜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像被冰水浇灌。

  “所以,你混入商队是为了保护我?”

  “不。”

  刘楚玉摇了摇头,毫不讳避地迎上石玄曜的目光。

  那眼中没有丝毫伪装,只有清澈的坦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是为了利用你。”

  “你是这盘棋上最大的变数。你的出现打乱了‘贺拔浑’和萧衍所有的部署。只有你,才有能力掀翻这盘棋!”

  “我需要你活着,活到曹妃镇,找到那艘沉船,拿到里面的东西。”

  “那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

  刘楚玉坦然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像被风卷走的叹息。

  “姨母只说,那里有她留给你的最后的安排。也是我复仇的唯一的希望。”

  帐篷内再次陷入沉默。

  石玄曜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真的,也都可能是一半真一半假的谎言。

  在这个人人戴着面具的棋局里,他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

  但他别无选择。

  “好。”

  他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而坚定,像一块磨砺过的顽石。

  “我跟你合作。”

  “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告诉我,关于我姨母…… 郝兰若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对养母最深沉最卑微的追问,带着一股血腥的铁锈味。

  与刘楚玉达成那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同盟后,商队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石玄曜依旧扮演着那个沉默寡言的护卫 “石盘陀”,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连空气中微小的尘埃都仿佛无法逃脱。

  刘楚玉也不再刻意试探他。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都清楚,在抵达曹妃镇之前,他们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命运紧密相连。

  萨宝瞻与那个被称为 “狼主” 的红脸老者,自解辫驿那一夜后,便再也没有公开露面。

  但石玄曜能清晰地感觉到,暗中监视着他和刘楚玉的眼睛只多不少,像无处不在的毒蛇。

  那些伪装成护卫的 “玄鸟” 杀手,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重,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刀,在空气中割出无形的裂痕,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场风暴已在酝酿之中,带着压抑的雷鸣。

  车队一路向西,朝着黄河渡口的方向行进。

  车轮滚滚,碾过北地苍凉的土地,扬起漫天黄沙,遮蔽了落日的余晖。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粗粝的土腥味。

  这日傍晚,车队在一处废弃的烽燧下扎营。

  那烽燧孤零零地矗立在旷野之上,饱经风霜的夯土墙壁上布满了刀砍箭凿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边关的铁血与苍凉,带着一股历史的沉重。

  石玄曜借口巡夜,独自一人登上了烽燧的顶端。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消化这几天所获得的海量信息,并重新梳理自己的计划。那计划在脑海中像一张复杂的蛛网。

  月凉如水,洒在残破的堞墙上,带着一层冰冷的银辉。

  远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又危险,散发着原始的荒凉气息。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道被软剑割开的伤口。

  那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微微发痒,带着一种生命愈合的迹象。

  郝兰若、刘楚玉、齐景略、独孤雁……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如同一群挣扎的困兽,发出无声的嘶吼。

  忠诚与背叛,守护与利用,国仇与家恨……

  所有的线索都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而他就身处这张网的中心,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少主。”

  一个压抑着激动与关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粗粝的沙哑。

  石玄曜没有回头。他知道来的是谁 —— 齐动础。

  这个父亲麾下 “拓跋狼骑” 的幸存者,自那一夜相认之后,便成了他最忠诚的影子,寸步不离,像一块坚不可摧的顽石。

  “这里不安全。”

  石玄曜淡淡开口,声音被夜风吹散,带着一丝疲惫:“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被窥视的冷意。”

  “属下已经清查过了。”

  齐动础单膝跪地,沉声道,声音带着一股泥土的厚重:“周围三里之内没有‘玄鸟’的探子。他们的人都在营地里盯着凌月姑娘,像一群饥饿的秃鹫。”

  石玄曜这才转过身,看着这个铁塔般的汉子。

  “起来吧。”

  “谢少主。”

  齐动础站起身,眼中依旧带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仿佛在看一件失散多年的神兵,那狂喜中又夹杂着一丝尘土与泪水的混合味道。

  “我不是什么少主。”

  石玄曜望向远方夜空,声音低沉,像从遥远的荒原传来:“我只是一个想为我娘报仇的儿子,一个被仇恨驱使的孤魂。”

  齐动础闻言,虎目一红,喉间哽咽,像被风沙堵住。

  “掌旗官…… 她是个好人。”

  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此刻竟像个孩子,泪水混着尘土在他粗糙的脸上留下两道泥痕。

  “当年在怀朔镇,要不是她,我们这帮糙汉子不知要冻死饿死多少。”

  “她自己的军粮总是分给受伤的弟兄,自己却啃最硬的干饼。那饼硬得能砸死兔子,她却嚼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石玄曜的心微微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养母在战场上的故事。那画面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带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她…… 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渴望。

  “一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女人。”

  齐动础的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那笑容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与真诚,像风沙雕刻出的石像。

  “上马能砍人,下马能治病。将军常说,郝掌旗官一个人能顶得上半支皮室军,是草原上最凶猛的母狼。”

  “她…… 和我们将军,关系很好?”

  “何止是好。”

  齐动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带着一丝甜蜜的苦涩。

  “我们都说,郝掌旗官看将军的眼神,就像天上的星星看着月亮,光都在她眼睛里,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石玄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传来一阵钝痛,带着血肉撕裂般的痛楚。

  他想起了那面神兽镜上西王母会见穆天子的图案,想起了刘楚玉口中那句 “我姨母生前最喜欢这个传说”。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个传说,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