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血玄鸟蚀骨!真龙叩鬼市,雁门陷火局!-《北魏烽烟:南北朝乱世枭主》

  骡车一路向东,车厢摇晃不休,像是载着一船风雨飘摇的命数,驶向未知深处。

  元玄曜闭目,后背抵着冰冷的车壁,感受着那股沁骨的寒意。

  “血玄鸟之毒……”

  他内视己身,那股潜藏血脉深处的诅咒,因李远的言语、因乐敏三姐妹的血案,彻底惊醒。它不再沉睡,而是化作一条灼热的火龙,无形利爪在他体内疯狂撕扯,每一寸经络都像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冰锥寸寸凿开。

  每一次心跳,都像烧红的烙铁,烙在他心尖,带来烈火焚身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焚烧殆尽。

  但比这深入骨髓的灼痛更折磨他的,是那份亲手弑杀至亲的罪孽。

  乐敏……

  冰冷的雨水,刀锋划破喉咙时切开血肉的细腻触感。那双倒在血泊中,充满不甘、错愕与极致悲哀的眼睛……

  记忆的洪流冲垮理智,瞬间与体内诅咒合流,在他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血管鼓胀,肺腑绞痛,几欲撕裂!

  元玄曜喉头猛地一紧,一股剧痛伴着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海。他没有干呕,而是猛地攥紧腰间的斩浪刀,指节发白,手背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那只曾斩下无数头颅、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因一段无法磨灭的记忆,剧烈颤抖,仿佛要将刀柄捏碎,将那份蚀骨的罪孽从指尖挤出。

  “师父,您……还好吗?”

  一个清澈而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担忧。是杨坚。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坐在元玄曜对面,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流露出的关切,像是能洞察人心深处的裂痕,直抵他灵魂最脆弱之处。

  元玄曜缓缓松开手,掌心已被指甲刺破,留下血痕。他迎上弟子关切的目光,强行将那滔天痛苦与自我憎恶,压回心底最深处。

  声音沙哑,像刀锋划过玄铁,带着淬火后的坚硬,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妨,为师旧伤发作。”

  那双因痛苦而猩红的眸子,此刻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极致的冷静与决绝。它们像古井深潭,表面不见波澜,深处却藏着万丈深渊,吞噬着一切情绪。

  他已无路可退。

  唯有向前,以血还血,以杀止杀!

  骡车一路向东,借着夜色与风雨,避开宇文泰布下的层层眼线,如同一尾潜入深海的鱼。

  然而,夜色最浓,星斗稀疏之时,骡车却在一处荒僻山道上戛然而止。

  张穆之掀开车帘,风雨带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王爷,身后有尾巴,甩不掉了。”

  元玄曜看向车窗外。

  一道瘦小的身影,骑着一匹明显超载的驽马,正从荒草深处追来。那匹老马的四蹄已磨得血肉模糊,每一块肌肉都到了崩裂边缘,喘息如破风箱。它每一步都踏在极限之上,带着一种赴死的悲壮。

  嘶鸣声凄厉,像一面被撕裂的战鼓,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控诉,和对主人最后的尽忠,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师父!”

  杨坚翻身下马,那匹驽马几乎立刻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着失去了生息。

  它用尽了生命中所有气力,只为完成这趟不可能的追逐。

  杨坚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污迹,干裂的嘴唇和疲惫不堪的躯体显示出他已超越身体极限。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胜利者的执着和对“道”的坚定,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狂热,是真龙初现的锋芒。

  元玄曜看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心神震动。

  他没有问杨坚如何追上来的。答案已写在他那双眼睛里——那是超越一切技巧的,对目标的绝对专注和对自身信念的绝对执行。

  元玄曜的目光在那匹倒毙的驽马身上停留了三息。他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敬畏。

  那匹马的死状,如同一个被抽干所有生机的空壳,它的牺牲,是杨坚对“大道”的第一次献祭。

  元玄曜心头轻叹:“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他看着那匹倒毙在黄土上的驽马,那双眼中的火焰熄灭,只剩下了对主人绝对服从的空洞。一匹马的死,换来了真龙的追随。这份代价,重逾千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用血脉和诅咒唤醒了体内的潜龙,而杨坚,却是天命之下,自然生长的真龙。

  “雁门关不是弘农,那里是地狱。”

  元玄曜语气复杂,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赞许,那赞许中又藏着对命运的无奈。

  “你可知道,为追随为师,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杨坚平静回答,声音因奔波而略显沙哑,但字字清晰,如同铁石相击。

  “地狱更需要高地。弟子愿为师父,在任何高地之上,充作一双耳目。弘农虽安,却无‘势’可借。大道之争,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林妙音忍不住轻叹,看向元玄曜的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与敬畏。这孩子的心性,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天赋更加可怕。

  他所求的,已不再是安稳的师徒之情,而是那份足以问鼎天下的“大势”,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

  元玄曜沉默半晌,最终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他留不住,也不该再留。

  “好。”

  元玄曜伸出手,将杨坚拉上自己的马匹。

  “既然来了,就跟紧为师。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小书童’,多看,少言,多学,少问。你所追逐的,将是这天下最残酷的帝王之术。”

  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兄长元承稷留下的密信中,与“拓跋狼骑”线索紧密相关的北方雄关——雁门!

  据李远所言,杨烈将军便被困于关内的“鬼市”,而鬼市的掌控者,正是“龙鸟社”在北方的巨头之一。

  数日后,雁门关。

  这座雄踞群山之巅的天下雄关,比元玄曜想象的还要巍峨肃杀。巨大的城墙如同黑色的巨龙,蜿蜒盘旋,将天地分割。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甲士林立。一股冰冷的、属于战争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风沙的粗粝,令人心神紧绷,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刀锋。

  元玄曜雇佣了一辆不起眼的骡车,车夫是个面色黝黑、沉默寡言的汉子。

  他缴纳了高昂得足以让寻常商队破产的入关税之后,骡车缓缓驶入城中。

  “这里是靖边侯孔庆之的辖地。”

  元玄曜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复杂。他知道孔庆之是兄长留下的盟友,但此地已是龙潭虎穴,贸然联络,只会害了对方,亦会打草惊蛇。

  “他是我兄长留下的盟友,但我们不能直接联络他。”

  林妙音透过车窗缝隙,观察着守城的士卒。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负责收税的兵士身上,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那忧虑中带着医者对病灶的敏锐。

  “城门卫的旗帜是孔侯爷的‘玄武’纹。”

  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声掩盖,继续说道:“但那些收税的兵士,眼神过于贪婪,步伐虚浮无力。”

  顿了顿,她指尖轻点车壁,仿佛在触摸某种冰冷的真相,语气更添凝重:“不像是孔侯爷麾下的精锐。我看到一个兵士的袖口,有磨损的‘玄鸟’暗纹。”

  “那是龙鸟社的标志。”

  元玄曜接话,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仿佛已看穿一切伪装。

  “他们已被渗透。”

  林妙音的声音更冷,像冰雪初融时水滴坠地的清脆,带着对这腐朽的厌恶。

  “雁门关是北境门户,兵家必争之地。”

  元玄曜目光锐利,扫过城墙,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青砖,直抵人心。

  “孔庆之纵然忠诚,也无法避免被渗透。”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对敌手布局的洞察与蔑视。

  “孔侯爷的忠诚,已被龙鸟社当作最好的遮羞布,掩盖他们对这咽喉要道的全面掌控。”

  又一声冷笑,笑意薄凉,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伪装与腐朽。

  “我敢断定,‘龙鸟社’的势力早已像毒瘤一样,寄生在这具看似强壮的躯体之上。”

  “贸然联络孔侯爷,只会让他成为下一个李远。”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像是从秩序踏入了混沌。与城外的肃杀不同,雁门关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繁华,热闹,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