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北魏烽烟:南北朝乱世枭主》

  “我要写一封信。”元玄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浸透骨髓的戏谑。

  像冬日里磨砺千次的刀锋,在帐内划出一道无形的寒意。

  “以‘玄鸟’内部某个高层的口吻,最好是对柳恽有所不满的那种。”

  他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极轻的嗡鸣。

  仿佛在拨弄命运的棋子,每一个音符都精确而致命。

  “信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潜龙’已现,玉牒的线索就在‘潜龙’身上。而‘潜龙’,就是我元玄曜。”

  “什么?!”林妙音惊呼一声,猛地向前一步。

  纤细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元玄曜的衣袖,带着一股冰凉的颤抖。

  那颤抖,并非因寒冷,而是源于心底深处,对即将燃起的烈火,本能的恐惧。

  “你……你这是把自己当成靶子!放在所有敌人面前,引火烧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担忧。

  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却盛满了对未知风暴的惊惧。

  元玄曜摇头,眼神平静而自信,如深潭古井。

  不见波澜,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深邃。

  “不。这是引蛇出洞。柳恽生性多疑,‘玄鸟’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的盟友,他绝不会完全相信‘玄鸟’给他的任何情报,必然会自己派人查证。”

  他的目光穿透帐外漆黑的夜幕,仿佛已看到远方蠢蠢欲动的毒蛇,正伸吐着信子。

  “但这封信若是加上了‘玄鸟’核心成员才能拥有的、用特殊银丝打造的图腾,那就不一样了。这代表情报来自‘玄鸟’内部,而且是一个可以绕过正常渠道、直接与他对话的‘自己人’。他会信,至少会信七分。”

  元玄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弧度里藏着对人心最精准的洞察,以及对猎物习性的绝对把握。

  “而剩下的三分怀疑,会像毒蛇一样啃噬他的内心,驱使他不惜一切代价来找我,亲自验证这份情报的真伪!届时,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在了我的手上。”

  元玄曜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是将天下视为棋盘的枭主才有的气魄。

  林妙音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

  眼前的男人,心智缜密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他不仅看穿了敌人的阴谋,更在瞬息之间,布下一个更加精妙、更加致命的反杀之局!

  一股寒意自她心底升起,却又被他眼底那份决绝的信任所驱散,只余下沉甸甸的敬畏。

  “可是……仿造玄鸟图腾,谈何容易?”林妙音提出了关键难题。

  指尖轻抚那枚箭镞,感受到其上银丝的冰冷与坚韧,那股若有似无的腥气甚至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那银丝质地特殊,编织手法也必然是组织内部的绝密。”

  “这就要靠你了。”元玄曜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如同夜空中唯一闪烁的星辰,微弱却坚定。

  林妙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医者特有的严谨与对生命的敬畏,此刻被一种更深层的使命感所取代。

  “好。这个忙,我帮。”她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枚玄鸟箭镞,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指尖触及冰冷的金属,仿佛已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我林家祖上,曾为宫中秘卫打造过专用的金针银线,用于缝合最精密的伤口。这门手艺,我虽未专精,但仿其形,不难。”

  一夜无话,只有窗外寒风呼啸,与帐内烛火摇曳的沙沙声相伴,预示着一场悄然酝酿的风暴。

  第二天。

  一封用特制火漆封口的密信,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被“意外”地遗落在了驿馆一名南梁使团仆役打水的井边。

  那仆役衣衫褴褛,面色菜黄,见这信封精美,以为是哪个贵人的私密之物,不敢怠慢,立刻将信交给了柳恽。

  柳恽屏退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密信。

  信上的字用特殊药水书写,遇热则显。

  他将信放在烛火上,火焰舔舐着信纸的边缘,发出微弱的毕剥声。

  一行行娟秀中带着一丝凌厉的小字,如同被唤醒的幽灵,缓缓浮现出来:“潜龙已现,玉牒归位。其人,石玄曜。”

  柳恽的瞳孔骤缩!

  石玄曜!竟然是他!

  他强压下心中震动,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继续往下看。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用极其精细的银丝镶嵌而成的玄鸟图腾!

  那图腾样式,那银丝质地,与他麾下“金缕衣”秘卫所用的最高级别徽记一模一样!

  这是“玄鸟”最高层级的密令!

  柳恽的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狂喜与贪婪,如同岩浆瞬间吞噬他的理智,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景穆玉牒》!传说中得之可得天下的圣物!它的线索竟然就在那个小子身上!

  他死死攥着那封信,指节因过度用力,一片惨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来人!”他对着门外低声喝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嘶哑。

  一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无声闪入。

  “传我命令,原计划不变。”柳恽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另外,启动‘金蝉’计划。”

  “我要让石玄曜,活不过今晚!”

  黑衣人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驿馆之内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柳恽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空气中,那股被他体内狂热搅动的腥甜。

  但他知道,一场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已因他一道命令,悄然启动!

  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

  驿馆对面的酒楼之上。

  元玄曜端着一杯温热的酒,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酒液的醇香在夜风中散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看一个死人,对着杯中倒影轻声低语:“鱼儿,上钩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与对猎物挣扎的漠然。

  夜,如一块被墨汁浸透的黑布,死死压在沧海郡上空。

  透骨的寒意如毒蛇般钻入皮下。

  只有更夫梆子声在寒冷空气中回荡,格外孤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空旷,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告。

  都督府,元玄曜的主帐之内,灯火早已熄灭,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仿佛所有人都已沉入梦乡,只有风声偶尔吹动帐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死神的低语。

  突然。

  几道黑影如同壁虎,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动作迅捷而流畅,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落地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顶尖刺客。

  他们是柳恽麾下最精锐的杀手,“金蝉”计划的执行者,每一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

  他们穿过层层巡逻卫兵,如入无人之境,那些看似戒备森严的哨兵,在他们眼中如同木偶,毫无察觉。

  很快,他们来到主帐之外。

  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细长竹管,刺破窗纸,一股无色无味的迷烟缓缓吹入帐内。

  迷烟名为“三更倒”,初闻时带有一缕甜香,转瞬即逝,即便最警觉的猛虎,闻之也会立刻昏睡,任人宰割。

  片刻之后,确认药力发作。

  他们悄然掀开帐帘,潜了进去。

  帐内。

  床榻之上,元玄曜“睡得”正沉,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陷入最深沉的梦境。

  为首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他举起淬毒短刃,刀尖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寒光,对准元玄曜脖颈,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下去!

  “噗——”手感不对!

  刺客心中一惊,那感觉不像利刃切入血肉的滞涩,倒像刺进一团棉花,软绵绵地卸去了所有力道!

  他猛地掀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