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染铜镜,疯魔之夜-《北魏烽烟:南北朝乱世枭主》

  “你的刀法很特别。” 凌月的声音像一根冰针,轻飘飘地刺入石玄曜的耳膜,打断他纷乱的思绪。

  她放下漆奁,站起身。

  赤着足,像一只优雅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石玄曜面前,那股淡淡的香气再次袭来。

  她目光落在石玄曜腰间的横刀上,像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让我看看你的刀。”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严。

  石玄曜心中警兆骤起,像被惊动的猎豹,瞬间绷紧了每一寸肌肉。

  他不知对方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他还是依言,缓缓抽出横刀。

  那是柄再普通不过的制式环首刀。

  刀身在白日血战中,已留下几个无法修复的豁口,像他身上累累的旧伤,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凌月伸出两根纤细手指。

  未触刀身,她只轻轻夹住刀脊,指尖如玉,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北地铁匠手艺,扎实,厚重。” 她轻声评价,语气中带着一丝挑剔,一丝了然,“适合劈砍,大开大合。”

  “但杀气太重,少了些变化。”

  她手指微动,横刀在她指尖发出一声轻微嗡鸣,似畏惧,又似臣服。

  “你今日一刀,看似军中刀术。” 她凤目微眯,眼中锐利之色大盛,“但发力方式,身形转折,却带着一丝南朝‘拍张’格斗术的影子。”

  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冰冷的锥,要刺穿石玄曜的灵魂,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空气仿佛凝滞,青铜鹤嘴灯火苗无声跳动。

  两人影子在帐篷布幔上扭曲变形,像两只在黑暗中对峙的鬼魅。

  石玄曜心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

  这个女人,眼力毒辣得出奇。

  自己仅仅一招,便被她看穿刀法中隐藏最深的那一丝痕迹!

  那是养母郝兰若教他《破风刀法》时,为让他更好地适应战场瞬息万变,特意融入的一些南朝军中格斗术精髓。

  这种融合极其隐秘,若非对南北两朝武学有极深研究的宗师级人物,绝不可能一眼看破!

  石玄曜脑中,无数念头电光般闪过。

  承认?否认?还是继续装傻?

  他选择第三种。

  “姑娘说笑了。” 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惶恐与茫然,像一张与血肉融为一体的完美面具。

  连声音都带上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底层乐人面对上位者质问时的卑微与无措,演绎得淋漓尽致,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了。

  凌月静静看着他,那双清冷的凤目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未从他堪称完美的表情和呼吸节奏中,找到任何破绽。

  帐篷内陷入死寂,只有鹤嘴灯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 “噼啪” 声,像在无声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石玄曜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冰凉汗珠沿着脊椎滑落,带来阵阵战栗。

  与这个女人对峙,比在战场上与数百名敌人厮杀,更令人心力交瘁。

  许久,凌月才缓缓松开夹着刀脊的手指。

  她嘴角的讥诮似乎更深了,像一朵无声绽放的冰花,透着洞悉一切的疲惫。

  “是么?” 她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或许是我想多了。”

  她转过身,似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缓步走回矮榻边,从散开的漆奁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和一块丝帕,施施然地擦拭起来。

  “这镜子有些年头了,沾了灰。” 她一边擦,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动作优雅而从容,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刻意的引导。

  她将镜面擦亮,然后看似无意地,将镜子背面朝向石玄曜。

  只一瞬!

  石玄曜瞳孔在看到镜子背面时,骤然紧缩如针尖!

  他呼吸在这一刻停止!

  左肩旧伤深处,一股灼烧般的幻痛猛地传来,像被冰冷的刀尖再次刺入骨髓 —— 那是黑风谷中,淬了紫菀草毒的流矢刺入骨肉时,那种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记忆性疼痛,此刻被无情地唤醒,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那面铜镜!

  那面铜镜背面的纹饰!

  由龙、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与各种祥云瑞草组成的复杂图案,独特得带着一丝古拙与神秘气息的构图!

  与他从羯鼓暗格中找到的、那枚南齐兵符一起发现的、属于养母郝兰若的遗物 —— 那面早已残破的青铜镜,背面纹饰一模一样!

  不!不仅仅是纹饰!

  就连铜镜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那种独特的、带着一丝暗绿色的铜锈,都如出一辙!

  这是同一批次,同一炉铸造出来的东西!

  冰寒彻骨的杀意,混合着巨大的悲恸,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 “嘎吱” 作响!

  凌月依旧背对着他,仿佛毫无所觉。

  她只用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幽幽叹了口气:“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但石玄曜从光亮的镜面反射中,清晰看到她嘴角一闪而逝的、冰冷而得逞的笑意!

  她在观察自己!

  她用镜子的反射,将自己刚才所有失态的反应尽收眼底!

  好毒辣的女人!

  石玄曜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他看到凌月放下铜镜时,手指看似无意地,在铜镜中央那个圆形的镜钮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石玄曜目光像一道闪电,精准捕捉到镜钮边缘一行被磨损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细如蚊足的阳刻小字!

  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几个字虽然模糊,他还是辨认了出来!

  武定四年造!

  武定!东魏文宣帝的年号!

  武定四年!

  那一年,正是养母郝兰若奉祖父之命,前往邺城永宁寺取回 “景穆玉牒”,并最终失踪、身亡的年份!

  时间在这一刻闭环,血腥而完美。

  这个女人,她手中这面镜子,与自己养母、与那场导致她阵亡的惊天阴谋,有着直接而无可辩驳的联系!

  她究竟是谁?!

  她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