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掌心的宣告-《二次元收容档案》

  温叙看着真田龙倔强的侧脸和紧抿的唇,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让他立刻放下戒备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在责备你,龙。”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安抚,“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我希望你偶尔也能放松一点。哪怕只是坐在这里,看看窗外的灯光,什么也不想。”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这个世界此刻的夜景,还不算太糟。”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城市隐约传来的嗡鸣。

  真田龙依旧沉默地坐着,背脊挺直如松。但温叙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那股紧绷的杀气,似乎……淡去了一丝丝。

  过了很久,久到温叙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真田龙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带着生涩、不习惯表达的别扭:“我......习惯了。”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没有看她,落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声音更低了些,“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习惯是可以改的。”温叙轻声回应,语气温和却坚定。

  她没有再试图去触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让月光笼罩着两人,也带来属于亡者的静谧。

  “至少在这里,在只有我们的时候,”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试着......做一会儿那个十七岁的真田龙吧。”

  真田龙没有回答。他依旧沉默地坐着,但在他紧锁的眉心深处,那仿佛刻印进去的沉重褶皱,似乎……轻微地,松动了一点点。

  月光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不再那么用力。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模糊的底噪,以及两人之间那道无形却厚重的沉默壁垒。

  温叙闭着眼,感受着魂冢能量在月光下缓慢地回流。她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由她强行索要来的“放松”氛围里。

  她几乎要以为,今晚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龙能坐下来,已经是难得的让步。

  就在温叙的意识开始被疲惫和冰冷的能量流裹挟得有些模糊时——

  一只带着温热指节分明且覆盖着薄茧的手,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轻轻覆盖在了她搁在沙发冰凉的手背上。

  温叙猛地睁开眼!

  身体的本能反应早已被魂冢能量钝化——没有紧张到出汗,也没有血液上涌,没有一丝一毫活人该有的生理悸动。她的胸腔依旧沉寂如死水,皮肤依旧苍白冰冷。但她的灵魂,却在那一瞬间被无形的电流狠狠贯穿!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月光下,真田龙的手很大,几乎完全包裹住了她纤细冰冷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属于活体的温热和干燥,甚至能感觉到那层薄茧的粗糙质感。这温度,与她手背的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是一种......属于生者蓬勃的生命力,灼热地烙印在她这具死寂的躯壳上。

  温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抽回手!这触碰太烫了!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她是个死人!她的冰冷会玷污这份温暖,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诅咒!她怎么配......

  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却在她细微的退缩动作中,微微收紧了力道。不是禁锢,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挽留,一种笨拙却坚定的宣告。

  温叙猛地抬起头,撞进真田龙的目光里。

  他认真的看着她,下颌线绷得死紧,耳廓在月光下透出一点可疑的极其浅淡的红晕。但此刻却仿佛凝聚着比警戒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执拗的决心。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低沉、沙哑,带着极力压抑的别扭,却又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我......”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不在乎。”

  温叙模拟的呼吸停滞了。

  他在回答什么?

  是回答她之前收回手时的无声退缩?

  是回答她关于“死人触碰”的自我厌弃?

  还是回答她所有关于“不配”、“冰冷”、“玷污”的内心独白?

  这三个字,简单、笨拙,却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温叙冰冷死寂的心湖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情的剖析,甚至带着点属于真田龙不善言辞的生硬。

  但这恰恰是他目前所能做出的、最极限、最“越界”的举动和表达了。

  他不在乎。

  不在乎她冰冷的体温,不在乎她死寂的心跳,不在乎她这具依靠能量苟延残喘的活尸之躯。

  他在乎的,只是“温叙”这个灵魂的存在,是守护她的承诺,是跨越生死界限的羁绊。至于承载灵魂的容器是生是死......他不在乎。

  温叙怔怔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耳廓那抹几乎要融进月光的浅红,感受着手背上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滚烫温度。

  矛盾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早已因为魂冢不会起伏的胸腔里激烈冲撞。

  时间仿佛在月光下凝固了。

  温叙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反握。

  她只是僵硬地感受着那份沉甸甸带着体温的覆盖。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下微微蜷缩了一下,像一个无意识的回应。

  真田龙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她。他的手依旧固执地覆盖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对抗着她内心的抗拒,也对抗着自己汹涌的情感。

  他掌心的热度,固执、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温暖着她冰凉的皮肤,也试图穿透那层名为“死亡”的冰冷壁垒。

  月光清冷,无声地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勾勒出生与死交织的轮廓。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遥远城市的呼吸。

  在这片死寂的月光里,一个“活着的少年”,用他滚烫的掌心,固执地告诉一个亡者:我在乎的,只是你。形态,无关紧要。

  温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滴不会存在的泪水,在灵魂深处无声坠落。

  她没有试图挣脱那只手。

  这份滚烫的“不在乎”,是她这具冰冷躯壳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