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且看风云如何变幻-《科举:踹翻赘婿渣父,她与母同朝》

  验收完城墙,沈章回到书房给母亲写信,写完之后又开始检查政绩文册,准备次日启程去州府汇报。

  沈容看着一项项的政绩,双手搭在沈章肩上,“阿章,你这政绩这般亮眼,兴许能调回长安,我们能回去见阿母了。”

  沈章侧头看向自家阿姊,“我也希望能回长安,见一见阿母,我们从未离开阿母这般久。”

  说是这样说,但她心里其实没底。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簸,沈章带着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政绩文册,前往姚州州府。

  端坐在车厢内,她心中有些忐忑。

  云川三年,她呕心沥血,从冯家虎口中夺食,安抚流民,扩建城郭,发展商贸……

  每一项都实实在在,经得起查验。

  她此行,只有七分底气。

  姚州刺史张谦对待沈章这个“名人”下属,态度一贯是公事公办。

  他仔细翻阅着沈章呈上的文册,尤其是关于户口、垦田、赋税的汇总,

  手指在那一行行显着增长的数字上划过,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

  “好,好啊!”

  张谦放下文册,看向沈章的目光里有几分赞赏,

  “沈县令,你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

  短短三年,云川户口增四倍,赋税翻了两番有余。

  按朝廷标准,你这云川,已从中县跃升为上县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感慨:

  “说起来,别人升官,靠的是朝廷恩典,上官举荐。

  你倒好,是实打实的百姓归附,田野开辟,商旅繁荣,硬生生用政绩把自己往上推了一级。

  这可真是……别人都是朝廷升官,就你特别,是百姓让你升官。”

  这番话说得颇为恳切,沈章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丝暖意与期待。

  若按此考评,她即便不能立刻高升,一个“上县县令”的职位和相应的官阶提升,几乎是板上钉钉。

  然,张谦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惋惜之色。

  “只是……沈县令啊,”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的政绩,本官绝不抹杀,定会如实上报。

  但正因你云川卓然出众,这‘教化’一项上的短板,就显得尤为扎眼了。”

  沈章心头一凛,果然如此。

  张谦叹了口气,从文册中抽出一页,正是关于县学与科举的部分。

  “三年了,云川县学,别说进士,连一个明经、一个举人都未曾出过。

  虽说边陲文风不盛是常情,但在考评之中,尤其是对你这等备受瞩目的官员而言,这便是一大硬伤。”

  他语重心长,真心为沈章考虑:

  “朝中百官,尤其是那些看重‘文治’的老大人们,可都盯着呢。

  他们会说,你沈章能富民,能安境,却终究是‘质胜文则野’,未能臻于教化大成之境。

  单凭此一条,你此次想凭借政绩顺利升迁,机会……恐怕不大。”

  沈章静静听着,方才那一丝暖意渐渐冷却,心中一片清明。

  她明白。

  这不是张谦刻意刁难,这是官场上的“实在话”。

  “教化”是所有地方官共同的难题,但此时,却成了压制她最现成、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站起身,向张谦行了一礼,神色平静无波:

  “下官明白。多谢使君提点。

  云川文教之事,确是下官失职,日后定当竭力弥补。”

  张谦看着她这般沉静,反倒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且先回去,考评之事,本官会依制办理。”

  退出刺史衙署,坐上回程的马车,沈章望着窗外姚州城远比云川繁华的街景,轻轻叹了口气。

  “教化……举人……”

  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

  不是她的云川不出人才,而是时间太短,种子刚刚播下,远未到开花结果之时。

  但朝中那些人,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他们用她无法立刻改变的“短板”,来否定她已经创造的“奇迹”。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块“教化不力”的绊脚石,最终会绊倒谁。

  或许,它砸出的坑,正好能埋下她更深的根基。

  回到云川县衙后宅,炭盆驱散了沈章一路带来的寒意,却驱不散她眉宇间那抹难掩的疲惫。

  她将前往州府面见张谦的经过,以及考评的结果,简要告知了家人。

  话还未说完,性子最是急躁的沈放当即就跳了起来,大手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

  “岂有此理!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他额上青筋暴起,满脸愤懑,

  “赋税、人口、城防,哪一样不是实打实的功劳?

  他们看不见吗?偏偏拿什么劳什子‘教化’说事!

  云川才安稳几天,那些孩子才读几天书?

  三年就要出举人,他们当举人是地里的萝卜,种下去就能长出来吗?!”

  “放儿。”祖父沈洵浅咳一声。

  沈放满腔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悻悻然坐下,嘴里仍忍不住低声嘟囔:

  “……本就是不讲道理。”

  沈洵这才将目光转向沈章,神色淡然,早有所料:

  “朝廷法度,自有其章程序列。

  教化之功,非一日可成,此乃常理。

  然,上官以此评断,亦在规制之内,岂可随意置喙?”

  他话语平静,点明了规则,也安抚了躁动。

  这便是沈洵,无论风雨,总能守住那份世家沉淀下来的沉稳。

  沈章看着祖父,心中那点委屈和不服也渐渐沉下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祖父说得是。我为官,本也不是为了升官。”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至亲,语气真挚,“只是想着,若能因此番考评回京一趟,正好可以……见见阿母。”

  这话一出,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沈容看着妹妹强装无事、试图用思念母亲来冲淡失落的神情,只觉得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细细密密疼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妹妹为了云川付出了多少。

  多少个深夜挑灯处理公文,多少次以身犯险应对豪强,那些殚精竭虑、那些如履薄冰……

  如今却被人用一条苛刻的标准轻易否定。

  她走上前,握住沈章微凉的手,低声道:“阿章,累了就歇歇,不必总是撑着。”

  沈章鼻尖一酸,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反过来拍了拍沈容的手背,柔声安慰:

  “阿姊,我没事。云川在我们手里变得这么好,我已经很开心了。见阿母……总有机会的。”

  她越是这般懂事,沈容心里就越是难受。

  沈放在一旁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憋屈,站起身:

  “我出去巡防!”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仿佛再多待一刻,那口闷气就要炸开。

  沈洵将一切看在眼里,浑浊眼中闪过复杂光芒。

  他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缓缓道:

  “章儿,云川百姓念你的好,这便是最大的‘考绩’。

  至于长安……且看风云如何变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