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朕,看着呢-《科举:踹翻赘婿渣父,她与母同朝》

  长安城因武帝的“无声彻查”而暗流涌动、人心惶惶之际,

  数千里之外的云川县衙内,沈章也收到了通过商队渠道送来的第一份关于柳芸案的密报。

  信笺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带着市井情报特有的鲜活与琐碎,

  但也正因如此,反而可能更接近某些被官方文书掩盖的真相。

  “明府钧鉴:属下遣人多方打探,江南道那边风声很紧,官面上口风把得严实。

  不过咱们的人混迹市井,与当地一些小吏、差役乃至驿卒酒酣耳热间,倒也套出些零碎消息,拼凑如下:”

  “柳录事(柳芸)到任后,据闻性子颇为耿直,有些……执拗。

  对经手文书、账目核查极严,凡有不合规制、含糊不清之处,

  必发回重写,有时甚至一连驳回数次,毫不通融。

  此举引得衙门内一些积年老吏颇为不满,私下多有怨言,认为其‘不通世故’、‘故意刁难’。”

  “至于深夜闯入上官值房一事,目前流传两种说法。

  一说是柳录事为求某项紧要公务速批,情急之下行为失当。

  另一说则隐晦提及,或是其上官早有不满,设局构陷。

  然两种说法皆无确凿人证物证,双方各执一词,真相扑朔迷离。”

  看到这里,沈章眉头紧锁。

  柳芸的处境,她能感同身受。

  女子为官,本就备受瞩目,行事稍有差池便会引来审视。

  若再秉公执法、触动了盘根错节的旧有势力,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这“各执一词”的局面,恰恰说明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她继续往下看,

  “此外,属下等人另辟蹊径,着重打探了那位涉事上官的平日作为。

  此人风评似乎……并非清廉如水。

  有线索称,其曾在去岁核查户口时,默许下属在常赋之外,另立名目,多收‘清丈辛苦钱’,中饱私囊。

  亦有传闻,其与当地几家大户过往甚密,常有宴饮酬酢。

  然这些多为市井流传,暂无实据,且与此案关联不明。”

  信的最后写道:“长安似有暗流,江南道官场亦如铁板一块,深查不易。

  属下会继续设法,从胥吏家眷、商铺往来等旁枝末节入手,看能否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明府保重,云川亦需谨慎。”

  沈章放下信纸,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云川充满生机的景象,心中思绪翻涌。

  情报虽零散,却勾勒出了一幅更复杂的图景。

  柳芸的“不通世故”可能正是其尽职尽责的表现,因此得罪了衙门里的地头蛇。

  那位上官本身可能就不干净,柳芸的严格或许触碰了他的利益,从而引发了报复。

  所谓的“深夜闯入”,很可能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这仅仅是基于市井流言的推测,缺乏铁证。

  在官方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这一切都无法定论。

  武帝那边无声无息的“彻查”,更像是一块巨大幕布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陛下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派去的人,是否已经掌握了更深入的线索?

  沈章感到无形的压力从长安蔓延而来,不仅关乎柳芸一人的命运,更关乎她们所有女子官员的生存空间。

  “阿秀那边,让她继续查,但要更加隐蔽,安全第一。”

  沈章对身旁的沈容低声吩咐道,“另外,让我们在州府的人,也留意一下,最近是否有生面孔在活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暗中的角力中悄然流逝,

  从春末到盛夏,柳芸一案如同悬在官场上空的一片阴云,迟迟未曾落下雨点,却也未曾散去。

  长安与江南道之间,各种隐秘的信件往来愈发频繁,表面上的平静下,是愈发紧绷的弦。

  直到七月中,一场雷霆,终于劈开了这沉闷的僵局。

  真相的揭露,由武帝在常朝之上,轻描淡写道出,其内容却石破天惊,震得满朝文武半晌回不过神。

  “江南道柳芸一案,朕派去的人,已查清了。”

  武帝的声音传入每个竖着耳朵的官员耳中,

  “并非柳芸勾引上官,而是那位上官,屡次纠缠柳芸胞弟未果,心生怨怼。”

  她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的几位官员,尤其是当初跳得最欢的那几位,语带嘲讽:

  “柳芸察觉其弟神色有异,逼问之下,方知其上官竟有断袖之癖,且对其弟多有骚扰。

  她护弟心切,那夜是去寻上官理论,欲令其收敛。

  不料那上官恼羞成怒,反咬一口,构陷于她。

  所谓‘捉双在床’……”

  武帝冷哼一声,“是柳芸撞破了那上官与另一名貌美小吏的龌龊事,当场撕打起来,这才惊动了外人,被那上官趁机颠倒黑白。”

  满朝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真相惊呆了。

  他们预想了各种可能,或许是柳芸真的行为不端,或许是上官构陷,

  却万万没想到,根源竟是在这里。

  一位朝廷命官,不仅好男风,还因此构陷下属,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当初那些口口声声“牝鸡司晨”、“女子德性不堪”的官员,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攻击柳芸和女子为官的所有道德依据,此时显得如此可笑和荒谬。

  “涉案上官,革职查办,移交大理寺,依律严惩。其贪墨加赋、勾结大户等不法事,一并清算。”武帝的处置简洁冷酷。

  “柳芸……”

  她的目光转向班列中神色复杂的沈箐,以及那些同样屏息凝神的官员,

  “护弟之举,情有可原,然行事过于冲动,授人以柄,罚俸半年,调离原职,另行任用。”

  这个处置,对柳芸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保住了功名,保住了官职,虽然受了罚,调任也意味着离开了经营半年的地方,

  但比起身败名裂、功名尽毁,已是云泥之别。

  “至于尔等……”

  武帝声音转厉,如同寒冰,

  “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不辨是非,便妄加攻讦,险些使忠良蒙冤,使国策蒙尘!罚俸三月,各自回去,给朕好好反省。”

  她没有点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尔等”指的是谁。

  那几位当初蹦跶得最厉害的官员,更是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地跪伏在地,连称“臣知罪”。

  一场持续数月、牵动无数人心神的风波,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幕。

  众臣以为此事已了,心中各怀庆幸或后怕,准备松一口气时,

  御座之上的武帝却并未宣布退朝。

  她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

  殿内刚刚略有松弛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柳芸一案,水落石出,足可警示。”

  武帝的声音平稳响起,“然,朝廷选才之大计,不可因一二风波而停滞。”

  “今岁科举,一切如旧。州试,如期举行。

  所有规程,照章办理。

  天下士子,无论女男,但有真才实学,皆可应试,朝廷必量才录用,绝不因噎废食。”

  这几句话,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无声惊雷。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在此时,在刚刚处置完一桩险些动摇国策的大案之后,

  如此郑重重申科举如旧,尤其是强调了“无论女男”,其意味何其深长。

  这不仅仅是在宣告一项既定的日程,更是在柳芸案尘埃落定、某些人或许以为女子科举会因此受挫的关头,

  以最强硬的姿态,再次肯定了这项国策的不可动摇。

  这是在告诉所有心怀侥幸、还想女子科举上做文章使绊子的人:

  朕,看着呢。

  柳芸案的雷霆手段,就是前车之鉴。

  谁若再敢兴风作浪,试图阻碍朝廷广纳贤才,尤其是阻挠女子凭才学晋身,

  那么下一个被革职查办、身败名裂的,就未必是远在江南道的某个官员了。

  那些原本因柳芸案而对女子参考心生排斥,或打算在本地州试中施加影响的官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连忙收敛了所有小心思。

  “臣等谨记。”百官齐声应诺,这一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整齐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