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泼天富贵,滔天大祸!-《大明:皇长孙,比洪武大帝更狠》

  沈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雪崩……”

  “一场足以吞噬数十万人的生计、冲垮大明百年盐法、甚至动摇国本的……”

  “白色雪崩!”

  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化作了从万仞高山上奔腾而下的恐怖雪崩。

  “沈先生!”鲁大师第一个从震撼中惊醒,他那张因骄傲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急道:“你……你这是何意?此乃利国利民之重器,何来雪崩之说?!”

  周围的工头和军官们,也纷纷投来困惑不解的目光。

  刚刚还沉浸在点石成金的狂喜之中,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动摇国本的灾难?

  沈源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龙一的脸上。

  这里,唯一能瞬间理解这场战争性质的,只有这位执掌基地的潜龙卫统领。

  龙一没有说话。

  他的心脏在听到雪崩二字的瞬间,猛地一沉。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激动、狂热,却又茫然无措的脸庞。

  随即,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退出神机营!此地即刻封锁!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鲁大师,沈先生,请随我来!”

  一刻钟后,龙一的帅帐之内。

  帐外,是震天的欢呼与庆祝声。

  帐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龙一、沈源、鲁大师,三人围坐在一张简陋的行军方桌前。

  方桌上没有战报,没有地图,只摆放着一小堆,刚刚从结晶房里取出的盐晶。

  鲁大师失魂落魄地坐着,这位为大明打造了国之重器的老人,此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堆盐,仿佛看着什么怪物。他想不通,自己呕心沥血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如何会与雪崩联系在一起。

  龙一亲自为沈源倒了一杯热茶,沉声开口,直入主题:

  “沈先生,现在可以说了。”

  “帐中无外人。我需要知道,你所说的雪崩,究竟是什么。”

  沈源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只是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龙队长,我们将这个圈,看作是整个大明北方的盐业市场。”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在这个市场里,盐分为两种。一种是孔家那些旧盐场产出的粗盐、苦盐,每斤市价约三十文。另一种是官府专营的官盐,每斤市价约一百文。”

  “价格不同,品质不同,面对的是不同的买家。这套体系虽然腐朽,但它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沈源的手指,在圈外点了点。

  “而我们是破局者。我们拥有了两件前所未有的武器。”

  他先是指向帐外那连绵的盐山。

  “第一件武器,是几乎无穷无尽的粗盐。龙队长我问你,如果我们将这些品质与青盐相仿,但成本几乎为零的粗盐,以每斤十文甚至五文的价格投入市场,会发生什么?”

  龙一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虽然不懂经济,但他懂战争。

  他瞬间就明白了。

  “孔家的盐场会立刻被冲垮。他们的盐一斤都卖不出去,会全部烂在仓库里。”

  “没错。”沈源点了点头,随即他的手指,又指向了桌上那堆雪白的盐晶。

  “第二件武器,是品质远超贡盐的雪盐。龙队长我再问你,如果我们将这等神物,以每斤一百文,也就是旧官盐的价格投入市场,又会发生什么?”

  这一次,龙一沉默了许久。

  他仿佛看到了一场,无声的屠杀。

  “……所有富商、大户、官宦人家,会疯抢我们的雪盐。而官府手中那些高价收购来的旧官盐,同样一斤都卖不出去。”

  “回答正确。”沈源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龙队长,你看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我们的出现,将同时从高端和低端两个维度,对旧有的盐业体系,进行毁灭性打击!”

  “一个月之内,整个北方的盐价,就会彻底崩盘!所有旧盐商,无论大小,官营还是私营,只有一个结局——”

  “破产!”

  鲁大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盐商破产,与国何干?他们多是囤积居奇的奸商,破产了,盐价大跌,百姓不是能得实惠吗?这……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事?”沈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鲁大师,您看到的是第一层。而灾难往往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盐价崩盘,看似百姓得利。但您想过没有,依附于整个旧盐业体系生存的人,有多少?”

  “那些盐场里,负责烧火、熬卤、挑担的盐工,有多少万?负责将盐从产地,运往各州府的脚夫、船工有多少万?在各大城镇开设盐铺,以此为生的盐贩和伙计,又有多少万?”

  “我告诉你大师。这个数字在整个北方,加起来不会低于五十万!而这五十万人的背后,是五十万个家庭,是数百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一旦盐业崩盘,这数十万人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尽数失去生计!他们会从安分守己的百姓,变成一无所有的流民!”

  “流民”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龙一和鲁大师的心上!

  鲁大师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龙一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作为潜龙卫指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对一个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源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如同腊月的寒风。

  “龙队长,你现在能想象到那副画面了吗?”

  “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愤怒、绝望、饥饿的流民,充斥在山东、河北、河南的官道上。他们不会感谢殿下让他们吃上了几文钱一斤的便宜盐。他们只会恨!恨殿下砸了他们的饭碗,断了他们的生路!”

  “到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阴谋家,只需要站出来登高一呼,散播一些皇孙与民争利,致使万民流离的谣言,再拿出一些粮食赈济灾民……”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龙一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景象:阴谋家竖起清君侧,讨酷吏的大旗,数十万流民被轻易地煽动,裹挟成一支大军,将矛头直指他们这座孤悬于登州海岸的基地!

  到那时,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哪一家的死士。

  而是被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万民!

  这将是一场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死局!

  “这……这是一个阳谋!”龙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这是一个就算你明知道是陷阱,也无从辩解的阳谋!

  “没错。”沈源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大家以为所面对的,是一场关于盐铁之利的商业战争。但是错了。那些阴谋家,他们最擅长的从来就不是商战,而是政治!”

  “他们是想将殿下架在与民争利这把火上,活活烤死!”

  “这就是我所说的雪崩。它一旦启动,我们非但不能从中获利,反而会被这股我们亲手制造的洪流,吞噬得尸骨无存!”

  帅帐之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鲁大师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这位一生都以造福于民为己任的老人,此刻信仰仿佛都崩塌了。

  龙一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推演着各种战法。

  冲锋、暗杀、防守、反击……但所有的战法,在这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经济战争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可以杀一千个刺客,一万个死士。

  但他能向数十万手无寸铁、只是为了活命的流民,挥起屠刀吗?

  不能。

  这一仗已经彻底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畴。

  良久,龙一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绝。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

  他没有丝毫犹豫,亲笔写下了一封加急的绝密奏疏。

  奏疏之中,他用最激动笔触,描绘了水泥所缔造的两场旷世奇迹——盐山与雪海。

  随即,他又用最冷静客观的文字,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沈源关于白色雪崩的致命预警。

  一封奏疏。

  一桩,是足以奠定万世基业的擎天之功。

  一桩,是足以倾覆社稷的滔天之危。

  至喜与至忧。

  功与罪。

  被同时装入了一个牛皮信封之中。

  他盖上火漆,印上自己的私印,将其郑重地交给门外待命的潜龙卫信使。

  “八百里加急,昼夜不歇!”

  “人歇,马不歇!”

  “此信,必须在五日之内,亲手交到殿下手中!”

  “若有延误,提头来见!”

  “遵命!”

  那名信使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奏疏,翻身上马,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京师的方向绝尘而去。

  龙一站在帐前,遥望着京师的方向,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