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冬至·回响-《时序师》

  章节引子: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当感知的触须探入终末的深渊,来自时间尽头的破碎低语便如潮水般涌来。

  冬至,夜最长,昼最短,阴气至极而阳气始生。在这至暗之夜,四时书屋庭院内,一场无声的探索正在进行。

  以“共鸣星尘”为核心构筑的“感知滤网”,如同一张无形而坚韧的蛛网,在苏砚精微的操控下,小心翼翼地穿透了那稳固却布满“疤痕”的边界壁垒,悄无声息地探入了外部那无垠的、涌动着“归墟”黑暗的领域。

  滤网甫一进入,苏砚便感受到了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沉重的“终结”意蕴。那并非攻击性的冲击,而是一种弥漫性的、无所不在的“背景辐射”,仿佛这片空间本身,就是“死亡”与“虚无”的概念具象化。若非有滤网那被放大了数倍的“存在确认”特性牢牢守护,仅仅是这样置身其中,就足以让任何意识冻结、崩解。

  他不敢深入,严格按照计划,将滤网的感知范围控制在最表层的“信息涟漪”层面。滤网上那些淡蓝色的星尘光点微微闪烁,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开始捕捉、放大并传递那些从黑暗深处自然逸散出来的、最微弱的信息碎片。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毫无意义的“噪音”。如同亿万台机器同时报废时发出的、混合了金属扭曲、电路短路、数据崩溃的尖啸,充满了毁灭与无序。

  苏砚稳住心神,引导滤网进行初步的“信息筛分”,剔除那些过于混乱、无法解析的噪音。

  渐渐地,一些相对“有序”的碎片开始浮现。那并非是语言或图像,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规则印记”或“概念残渣”。

  他“听”到了星辰熄灭时,引力规则崩溃的哀鸣;

  “看”到了文明陨落时,集体意识消散前的最后闪光;

  “感受”到了时间线收束时,无数可能性被强行掐断的绝望震颤……

  这些,便是寒铮所谓的“终末残响”!是无数世界、无数时间线走向终结时,最后留下的、被“归墟”规则吞噬、扭曲后形成的“信息墓碑”!

  这些残响混乱、破碎,充满了负面情绪与毁灭意象,仅仅是间接感知,就让苏砚心神摇曳,仿佛要坠入那无尽的绝望深渊。他不得不时刻以“心念之锋”斩灭那些试图侵蚀自身的负面意蕴,才能保持意识的清明。

  他谨记此行的目的,并非沉溺于这些毁灭的景象,而是寻找寒铮提及的、可能隐藏在这些残响背后的、关于“根源”的线索。

  他引导滤网,如同在垃圾海中淘金,仔细地分辨着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碎片。时间一点点流逝,对心神的消耗巨大,苏砚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但他依旧咬牙坚持。

  终于,在过滤了海量的、令人窒息的毁灭信息后,滤网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特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回响”!

  这段回响并非某个具体世界的终结,其“质感”更加古老、更加……本源?它像是一段不断重复的、扭曲的“规则代码”,又像是一声充满了不甘与质疑的、跨越了无穷时光的……叹息?

  滤网上的“共鸣星尘”在这段回响的作用下,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而紊乱的闪烁!它们似乎在拼命放大这段信息,却又因其本身的矛盾与悖论而显得极不稳定!

  苏砚凝聚全部心神,试图解读这段奇异的回响。

  他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断裂感?仿佛某种本应浑然一体的规则,在某个最基础的层面,被强行“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又像是……一条奔流的大河,在其源头处,被人为地“引导”向了唯一的方向,而其他所有可能的支流,都被彻底“否决”与“遗忘”?

  这段回响的核心,反复强调着一个概念——“单一性”。一种绝对的、排他的、不允许任何其他可能存在的……“单一性”!

  它与苏砚他们所理解的时间流淌、可能性分支的宇宙图景,截然相反!仿佛在说,眼前这个拥有无数时间线、无数可能性的宇宙,其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或者说,是一种建立在某个被“放弃”的、更加广阔的“基础”之上的、不稳定的“衍生物”?

  寒铮影像中那疯狂的呓语再次在苏砚脑海中回响——“根源的错误”、“被放弃的路径”!

  难道……“归墟”并不仅仅是“终结”,它本身,就是那个被“放弃”的、更加“单一”的、某种终极规则的体现?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充满可能性的宇宙,才是建立在某种“错误”或者说“妥协”之上的异常?

  这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让苏砚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就在他试图捕捉更多细节时,那段奇异的回响似乎触及了某个更深层的禁忌,引动了“归墟”本体的反应!

  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纯粹的“否定”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蝼蚁惊醒,猛地从黑暗深处爆发出来,并非针对滤网,而是直接作用在那段被“窥探”的回响本身!

  咔嚓!

  苏砚“听”到了一声清晰的、仿佛某种“锁”被强行闭合的规则之音!

  那段奇异的回响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恶意的毁灭噪音,如同潮水般涌向滤网!

  “不好!被发现了!”苏砚心中警铃大作,当机立断,立刻切断了滤网与外部黑暗的连接,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收回!

  就在滤网彻底退回壁垒内部的刹那,他们之前探查的那片区域,黑暗猛地向内坍缩,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吸力!若是晚上一瞬,整个滤网连同苏砚附着其上的心神,都可能被彻底吞噬!

  噗!

  苏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虽然及时切断了连接,但最后那一下规则层面的冲击与强行收回滤网的反噬,依旧让他伤上加伤。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成功了!他窥见到了那隐藏在无数“终末残响”背后的、一丝关于宇宙本源的、恐怖而惊人的秘密!

  “苏砚!”白露和青霖急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苏砚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虚弱却带着兴奋,“我看到了……寒铮说的是真的……‘归墟’……它可能不仅仅是终结……它更像是一种……被现行宇宙规则所‘排斥’的……‘原初状态’的回响……”

  他将自己感知到的那段关于“单一性”与“断裂感”的奇异回响,以及自己的猜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密室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颠覆性的猜测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苏砚的感知没错,那么他们对抗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毁灭现象,而是某种更加本源、更加可怕的……规则层面的“修正力量”?

  冬至的长夜,仿佛没有尽头。

  一次险死还生的窥探,带回了足以颠覆认知的可怕回响。

  “归墟”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

  而他们这条基于“心念”、“连接”与“可能性”的道路,在这场关乎宇宙根基的隐秘冲突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答案,隐藏在更加深沉的黑暗与未解的谜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