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立冬·蛰伏-《时序师》

  章节引子: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当浩劫的浪潮被暂时阻遏,幸存的火种便在凛冬将至时,学会深藏与积蓄。

  “不坠之锚”与天地规则的初步连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坚冰,虽未能平息所有的混乱,却强行划定了一片相对稳定的“秩序绿洲”。那自槐荫里喷涌而出的“归墟”黑暗,在扩张至以四时书屋为中心、半径约十里的区域边界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极具韧性的墙壁,虽依旧翻涌不休,侵蚀的嘶嘶声不绝于耳,却再难以前进分毫。

  这片被“锚定”的区域,成为了混乱汪洋中唯一的孤岛。城市核心区的时序紊乱现象基本平息,通讯在协会技术人员的拼命抢修下恢复了部分功能,恐慌的人群在感受到那股莫名的、源自心底的安宁意蕴后,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在各组织引导下进行自救与秩序重建。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喘息之机。

  立冬节气,寒风骤起,水泽开始结冰,万物进入蛰伏状态。四时书屋内,气氛亦然。

  苏砚因心神与力量的双重透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但平稳,周身却隐隐与庭院上空那枚缓缓旋转的混沌石锚保持着无形的共鸣。每一次石锚的微弱脉动,都仿佛在为他枯竭的心神注入一丝生机。

  白露日夜不休地守在一旁,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担忧。青霖老者每日会前来探查数次,以自身精纯的生机之力为苏砚梳理经脉,稳固其与“不坠之锚”那脆弱的连接。

  “他的意识并未消散,而是与‘锚’的意志暂时融合,处于一种类似‘冬眠’的自我保护状态。”青霖对忧心忡忡的众人解释道,“这是身体本能的选择,强行唤醒反而不利。待他自身恢复些许,自会苏醒。”

  小满的灵体栖息在星辉小树中,她的感知与“不坠之锚”及整个网络紧密相连。在苏砚昏迷期间,她成为了网络实际上的临时协调者。她引导着网络中流转的“心念露晶”,优先抚平因外界持续压力而产生的细微焦虑,维持着网络的稳定运转。同时,她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归墟”黑暗与“不坠之锚”边界处,那无声却激烈的规则层面的对抗。

  “就像两个巨大的磨盘在互相碾压,”小满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传递给青霖和白露,“‘锚’的力量在持续消耗,虽然能从地脉和网络中得到补充,但速度远比不上消耗。而那黑暗……仿佛无穷无尽。”

  守拙老人与文澜则忙于处理“孤岛”内外的繁杂事务。协会总部受损严重,但核心力量尚存。他们迅速组建了临时的指挥体系,一边组织人手加固“锚定区”边缘的物理与能量防御,一边利用恢复的部分通讯,尝试联系外界,了解全球其他地区的情况。

  反馈回来的信息不容乐观。并非所有地方都有“不坠之锚”这样的奇迹。许多区域的时序紊乱仍在加剧,甚至出现了大范围的“时间静滞”或“规则扭曲”现象,通讯完全中断,生死不明。“寂灭编绎者”的影响,似乎正以某种不均衡的方式,在全球乃至更广阔的范围内蔓延。

  “我们这里,或许是……少数几个还能维持基本秩序的区域之一了。”文澜看着各地传来的零星碎片信息,声音沉重。

  立冬后第三日,一直监控着星海动向的小满,再次捕捉到了异常。

  “青霖爷爷,白露姐姐,”她的意念带着困惑,“那些‘观察者’的视线……几乎全都消失了!不是之前的淡漠观察,也不是之前的警惕专注,而是……彻底的‘断连’?就好像……观测站对我们这里的‘信号投放’被完全切断了?”

  青霖闻言,眉头紧锁。他走到庭院中,仰望那因“归墟”黑暗笼罩而显得格外晦暗的天空,良久,才缓缓道:“不是切断,更可能是……观测站自身,已经无力维持对如此多‘观察区’的常规监控了。”

  他看向那枚混沌石锚:“‘不坠之锚’的成功,或许在最后关头,为我们争取到了‘断线’的机会。现在的我们,对于陷入内部危机的观测站而言,可能暂时从‘高价值观察样本’列表中滑落,变成了一个需要后续处理的‘未完成事项’。”

  这对他们而言,是福是祸,难以预料。失去了观测站的“关注”,或许能暂时避开“肃正”或其他未知的干涉,但也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来自星海的信息来源与潜在(虽然危险)的“庇护”,必须完全依靠自己,面对“归墟”与“寂灭编绎者”的威胁。

  与此同时,协会的研究小组在清理总部废墟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他们在原本属于戒律堂的秘密档案库残骸中,找到了一份被特殊能量保护、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的加密卷宗。破译之后,内容令人震惊——那竟是寒铮在自我冻结、转化为“寂灭时尘”载体之前,留下的一份关于“归墟之眼”的研究手札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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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份残篇中,寒铮提到了一个惊人的猜测:他认为“归墟之眼”并非纯粹的毁灭之源,其内部那不断生灭的“终末残响”,可能记录着无数走向终结的文明与时间线的“最后信息”。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提出,若能以特殊方式“阅读”这些残响,或许能窥见时间与文明的某些终极奥秘,甚至……找到规避“终末”的方法!

  “难道寒铮当初觊觎‘时序之源’,不仅仅是为了永生,还为了……解读‘归墟’?”守拙老人看着破译出的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也太过诱惑。如果“归墟”中真的蕴含着这样的秘密,那么它既是毁灭的深渊,也可能是一座无法想象的、由无数文明尸骸堆砌而成的……信息宝藏!

  消息传到四时书屋,青霖沉默了许久。

  “福祸相依,至理名言。”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此事暂且封存,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触碰。当前首要,是稳固现有局面,等待苏砚苏醒,并继续深化对‘不坠之锚’的掌控。”

  立冬的寒意,一日胜过一日。

  “不坠之锚”如同冬眠的巨树,根系深扎大地,默默汲取着力量,抵抗着外界的严寒与黑暗。

  而蛰伏于孤岛中的人们,则在短暂的安宁下,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或者……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暴风雪。

  希望与危机,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寂静中,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