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师沉寂。朱惘并未惊动府中护卫，只带着一名绝对忠心的贴身长随，换了寻常百姓的深色布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邸。
他没有选择去蓝玉的将军府，那太过招摇。而是按照记忆中一次偶然交谈得知的、蓝玉偶尔会去的一处位于城西的僻静演武场。那里入夜后通常人迹罕至。
演武场内果然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场中独自练习弓马，箭矢破空之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正是永昌侯蓝玉。
朱惘让长随在外等候，自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蓝玉听得脚步声，警惕地回头，手中弓箭并未放下。待借着微弱灯火看清来人是朱惘，且身着便服，独自一人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放下弓箭，大步迎了上来。
“惘殿下？”蓝玉压低声音，粗犷的脸上满是疑惑和凝重，“您这是……？”
“蓝将军，”朱惘拱手，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深夜冒昧来访，实有要事相求，关乎母后安危，亦关乎……东宫稳定。”
他直接抬出了马皇后和朱标，这是最能打动，也最能取信于蓝玉的理由。蓝玉对马皇后极为敬重，与太子朱标虽非同一派系，但也知国本稳固的重要性。
蓝玉神色一凛，左右看了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朱惘引到演武场旁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内，关紧了门。
“殿下请讲。”蓝玉目光如炬，盯着朱惘。他虽性子刚直桀骜，却并非蠢人，深知一位皇子便服夜访，所言之事必定石破天惊。
朱惘不再隐瞒，将玉兰献花、兄长朱标异常嘉许、自己心生疑虑、发现提及“西域异香”的短笺，以及吕家近日异常调动、仆役“意外”身亡等事，择其要害，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他只陈述事实和疑点，并未直接指控吕本下毒，但所有的线索指向，已是不言自明。
“……惘为人子，为人弟，眼见此等阴私之事可能波及母后，离间天家，心中实在难安。然我势单力薄，府内调查恐已打草惊蛇，岳丈行事周密，外部线索几近断绝。听闻将军麾下儿郎，于京畿内外消息灵通，惘……恳请将军，助我暗中查探吕家近日调离京师的管事、以及可能藏匿的西域关联人等之下落。不求拿人，只求掌握踪迹，查明他们究竟在掩盖什么！”朱惘说完，对着蓝玉，深深一揖。
蓝玉听完，浓眉紧锁，胸膛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他久经沙场，见惯阴谋，瞬间就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凶险。吕本这是把手伸到了坤宁宫，还可能涉及到了隐秘的毒物！这简直是在找死！
他看向朱惘，眼神复杂。这位一向给人以温厚印象的皇子，此刻眼神中的焦虑、挣扎，以及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不似作伪。他能感受到朱惘夹在妻子、岳丈与母兄之间的痛苦。
“殿下，”蓝玉沉吟片刻，声音粗嘎却带着力量，“您可知，私下结交外将，探查大臣，乃是陛下大忌？若此事泄露，即便您是皇子，也难逃干系。”
“我知道。”朱惘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但若因惧祸而袖手旁观，致使母后安危受损，兄长被蒙蔽，我朱惘枉为人子，枉为人弟！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绝不敢牵连将军！”
蓝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尽管面前并无桌案）：“好！殿下有这份担当，我蓝玉岂是怕事之人！皇后娘娘凤体关乎国运，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有人敢在背后弄这等鬼蜮伎俩，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他虽与朱标并非亲密，但对马皇后的敬重是发自内心，更不容许有人动摇国本。而且，此事若查实，亦是打击文官集团（尤其是吕本这类致仕仍具影响力的老臣）的一个机会。
“此事我应下了！”蓝玉压低声音，“我会派绝对可靠的、不在正式军籍的家中老卒，暗中查访。一有消息，会通过……”他快速说了几个隐秘的联系方式和地点，“……告知殿下。殿下万勿再轻易出府，一切小心。”
“多谢蓝将军！”朱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次郑重行礼。他知道，自己踏出了极其危险的一步，但为了真相，为了心中那份不安，他别无选择。
---
就在朱惘与蓝玉密会的同时。
京师南郊，一处属于吕家的偏僻庄园内。
一名被严密看管、有着明显西域人面貌特征的男子，在喝下一碗例行的汤药后，突然面色发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气绝身亡。
看守的庄头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挥挥手：“拖出去，埋了。记下，香商萨比尔，水土不服，突发恶疾身亡。”
又一条可能指向核心秘密的线索，在吕氏惊恐之下的命令中，被无声无息地掐断了。
夜色更深，玉兰的香气仿佛也带上了血的腥甜。朱惘的决意调查与吕氏（及其背后吕本）的疯狂掩盖，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这金陵城的夜晚，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激起的漩涡，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盆看似纯洁无瑕的玉兰，依旧在坤宁宫的庭院里，静默地绽放着。
他没有选择去蓝玉的将军府，那太过招摇。而是按照记忆中一次偶然交谈得知的、蓝玉偶尔会去的一处位于城西的僻静演武场。那里入夜后通常人迹罕至。
演武场内果然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场中独自练习弓马，箭矢破空之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正是永昌侯蓝玉。
朱惘让长随在外等候，自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蓝玉听得脚步声，警惕地回头，手中弓箭并未放下。待借着微弱灯火看清来人是朱惘，且身着便服，独自一人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放下弓箭，大步迎了上来。
“惘殿下？”蓝玉压低声音，粗犷的脸上满是疑惑和凝重，“您这是……？”
“蓝将军，”朱惘拱手，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深夜冒昧来访，实有要事相求，关乎母后安危，亦关乎……东宫稳定。”
他直接抬出了马皇后和朱标，这是最能打动，也最能取信于蓝玉的理由。蓝玉对马皇后极为敬重，与太子朱标虽非同一派系，但也知国本稳固的重要性。
蓝玉神色一凛，左右看了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朱惘引到演武场旁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内，关紧了门。
“殿下请讲。”蓝玉目光如炬，盯着朱惘。他虽性子刚直桀骜，却并非蠢人，深知一位皇子便服夜访，所言之事必定石破天惊。
朱惘不再隐瞒，将玉兰献花、兄长朱标异常嘉许、自己心生疑虑、发现提及“西域异香”的短笺，以及吕家近日异常调动、仆役“意外”身亡等事，择其要害，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他只陈述事实和疑点，并未直接指控吕本下毒，但所有的线索指向，已是不言自明。
“……惘为人子，为人弟，眼见此等阴私之事可能波及母后，离间天家，心中实在难安。然我势单力薄，府内调查恐已打草惊蛇，岳丈行事周密，外部线索几近断绝。听闻将军麾下儿郎，于京畿内外消息灵通，惘……恳请将军，助我暗中查探吕家近日调离京师的管事、以及可能藏匿的西域关联人等之下落。不求拿人，只求掌握踪迹，查明他们究竟在掩盖什么！”朱惘说完，对着蓝玉，深深一揖。
蓝玉听完，浓眉紧锁，胸膛起伏，显然内心极不平静。他久经沙场，见惯阴谋，瞬间就明白了此事背后的凶险。吕本这是把手伸到了坤宁宫，还可能涉及到了隐秘的毒物！这简直是在找死！
他看向朱惘，眼神复杂。这位一向给人以温厚印象的皇子，此刻眼神中的焦虑、挣扎，以及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不似作伪。他能感受到朱惘夹在妻子、岳丈与母兄之间的痛苦。
“殿下，”蓝玉沉吟片刻，声音粗嘎却带着力量，“您可知，私下结交外将，探查大臣，乃是陛下大忌？若此事泄露，即便您是皇子，也难逃干系。”
“我知道。”朱惘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但若因惧祸而袖手旁观，致使母后安危受损，兄长被蒙蔽，我朱惘枉为人子，枉为人弟！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绝不敢牵连将军！”
蓝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尽管面前并无桌案）：“好！殿下有这份担当，我蓝玉岂是怕事之人！皇后娘娘凤体关乎国运，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有人敢在背后弄这等鬼蜮伎俩，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他虽与朱标并非亲密，但对马皇后的敬重是发自内心，更不容许有人动摇国本。而且，此事若查实，亦是打击文官集团（尤其是吕本这类致仕仍具影响力的老臣）的一个机会。
“此事我应下了！”蓝玉压低声音，“我会派绝对可靠的、不在正式军籍的家中老卒，暗中查访。一有消息，会通过……”他快速说了几个隐秘的联系方式和地点，“……告知殿下。殿下万勿再轻易出府，一切小心。”
“多谢蓝将军！”朱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次郑重行礼。他知道，自己踏出了极其危险的一步，但为了真相，为了心中那份不安，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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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惘与蓝玉密会的同时。
京师南郊，一处属于吕家的偏僻庄园内。
一名被严密看管、有着明显西域人面貌特征的男子，在喝下一碗例行的汤药后，突然面色发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气绝身亡。
看守的庄头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挥挥手：“拖出去，埋了。记下，香商萨比尔，水土不服，突发恶疾身亡。”
又一条可能指向核心秘密的线索，在吕氏惊恐之下的命令中，被无声无息地掐断了。
夜色更深，玉兰的香气仿佛也带上了血的腥甜。朱惘的决意调查与吕氏（及其背后吕本）的疯狂掩盖，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这金陵城的夜晚，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激起的漩涡，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盆看似纯洁无瑕的玉兰，依旧在坤宁宫的庭院里，静默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