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无头尸2-《百鬼事录》

  “啊——卧槽!!!”

  赵大虎发出的已经不是人声,是某种野兽濒死的凄厉嚎叫,整个人瘫在地上,缩成一团,屎尿齐流。

  李老三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没退,反而踏前一步,死死盯着那四双脚。

  三双大的,一双明显小些,看形状是个女人的。

  四双?

  怎么会是四双?挖出来的无头尸只有三具!

  他猛地想起关于这老宅的一个极其隐晦的传说,那是他年轻时听他早已过世的师傅提过一嘴的,说这宅子最早的主人,那个土财主,为人刻薄暴戾,曾因为一桩风流债,虐杀了一个丫鬟,那丫鬟死时,就穿着一身红……

  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李老三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晚这事,绝不可能善了。

  这穿红旗袍的怨灵,根本不是什么无辜的被害者,她本身就是这桩陈年血案的核心,是怨气最重的那个!

  她不仅自己冤魂不散,还拘着另外三个被害者的魂魄,不让他们往生,甚至可能那第三具无头尸,根本就是后来被她拉来凑数的,为了聚阴养煞!

  这不是简单的超度能解决的了。

  这是一笔沉积了不知多少年、来自枉死城的血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不仅要讨回自己的东西,还要拉活人下去作伴!

  “咯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笑声,突兀地在工棚里响起。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像在头顶的梁上,时而又像紧贴着后背。

  角落里的赵大虎已经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四肢以一种反关节的姿势扭曲着,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掰扯他。

  李老三知道,那东西,上赵大虎的身了。

  他再不敢迟疑,一脚踢开脚下那件汗衫,那上面沾满了赵大虎的生人气息,简直就是给怨魂指路的灯塔。

  同时,他出手如电,一把抓起桌上那只因为恐惧而僵直不动的大公鸡,另一只手抄起准备好的菜刀。

  寒光一闪!

  鸡头落地,滚烫的鸡血“噗”地一声喷溅而出。

  李老三手腕一抖,殷红的血线精准地甩向正在抽搐的赵大虎,在他脸上、身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符。

  “呃啊——!”

  赵大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摔落。

  一股浓郁如实质的黑气从他七窍中猛地窜出,在工棚里左冲右突,带起一阵阴风,吹得灯泡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那黑气最终在供桌前凝聚,隐约形成一个穿着红旗袍、没有头颅的女人轮廓,怨毒地盯着李老三。

  李老三扔掉无头的鸡尸,抓起那把糯米,口中疾念杀伐咒诀,挥手将糯米天女散花般撒向那黑影!

  “噼里啪啦!”

  糯米打在黑影上,竟爆起一连串细小的火花,像是烧红的铁珠落在了冰水里。

  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猛地朝李老三扑来!

  棚内阴风大作,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

  李老三脚踩罡步,身形在方寸之地快速移动,躲避着黑影的扑击,同时不断从怀里掏出符箓打出。

  黄纸符箓碰到黑影,便“轰”地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将那黑影灼烧得不断扭曲、淡化。

  这场人鬼之间的恶斗,凶险异常,远非寻常的驱邪可比。

  那红衣怨灵的凶悍程度,超出了李老三的预料。

  它根本不惧寻常符咒,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凝聚,怨气仿佛无穷无尽。

  李老三的道袍被阴风撕开了几道口子,脸颊也被划破,渗出血珠。

  他呼吸变得粗重,体力在急速消耗,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猛地退后一步,咬破自己左手食指,迅速在右手掌心画下一个复杂的血符。

  随即,他屏息凝神,将全身残余的力气和精神都凝聚在这一掌之上,不退反进,迎着再次扑来的黑影,一掌狠狠拍出!

  “啪!”

  一声闷响,不像是打在空气上,更像是击中了什么实质的、冰冷黏腻的东西。

  掌心血符印在黑影“胸口”的位置,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黑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整个形体剧烈地翻滚、扭曲,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黑絮,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棚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瞬间消退。

  摇晃的灯泡也稳定下来,发出昏黄但平稳的光。

  李老三脱力般地踉跄几步,扶住供桌才没摔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浸透了里外的衣裳。

  地上,赵大虎悠悠转醒,眼神茫然,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看着一片狼藉的工棚和疲惫不堪的李老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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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

  李老三指挥着几个心有余悸的工人,在原先挖出无头尸的地基坑深处,又往下挖了丈许。果然,在更深的土层里,发现了一具单独埋葬的白骨。

  骨骼纤细,是女性的,颈骨处有明显的利刃砍斫痕迹。

  尸骨旁边,散落着几片早已朽烂、但隐约能看出曾是鲜艳红色的丝绸碎片。

  李老三亲自将四具尸骨,包括那三具无头的,分别装入准备好的陶罐,择了一处偏僻但风水相对平和的荒地,郑重埋葬了,并烧了大量的纸钱香烛,诵经超度。

  赵大虎捡回了一条命,但整个人都垮了,变得疑神疑鬼,风吹草动都能吓一跳,没多久就变卖了工程股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工地换了新的负责人,工程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缓慢地继续着。

  事情好像过去了。

  一个月后,李老三坐在自家炕上,就着窗外的月光,再次擦拭那根黄铜烟袋锅子。

  他发出一声叹息,这世上,有些债,就算人死了,魂散了,也未必就能真正两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