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气味-《风息暗影》

  旭日刚越过林冠,薄雾在枝叶间游走,光与影像被拉得细长的丝带。

  云溪踩在覆满青苔的石上,动作轻得几乎不沾尘。

  今天,是他成年仪式后的第一天。

  白色猞猁兽人的身影在林间格外显眼。他的毛色宛如被晨光照亮的雪,唯有尾尖那抹黑像遗落的墨痕。异色双眸一金一蓝,倒映着溪水的波光。长发湿了几缕,垂在侧面,更衬得他整个人带着一种沉静的柔和。

  尽管他失去了记忆,但一些习惯似乎刻在本能里。

  比如——谨慎。

  他到达溪边时,先观察了风向,确认没有大型魔物的踪迹,又用指尖轻点水面,判断水流是否被人为动过,最后才慢慢褪下上衣,把短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今天……应该会顺利吧?”云溪轻声说。他对未来的冒险者公会既好奇又紧张,但不安来得莫名其妙,仿佛记忆深处的某种阴影在提醒他什么。

  就在他浸入溪水、准备清洗时——

  风忽然变了。

  不是方向,而是味道。

  一股极其危险、深沉、带着血腥与野兽领地压迫感的气味伴随风掠过。

  云溪瞬间僵硬。

  心跳像被攫住,野性的直觉尖叫着:

  有东西在靠近。

  强大,迅捷,而且……正在盯着他。

  他缓缓伸手去够岸上的短刀——

  晚了一瞬。

  林间的阴影像被撕开,黑色的身影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逼近。水面因突然的杀意而炸开微小的波纹。

  那是一头狼兽人。

  全身漆黑,毛色吸收光线般深邃,唯有眼睛是令人难以忽视的暗金色,像寒夜中的火。高大的身影步步逼压,脚步几乎无声,却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

  黎川。

  他盯着水中的白色猞猁。

  目光冷,危险,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

  云溪握紧短刀,声音低而平稳:“你是谁?”

  黎川没有回答。

  他只抬手指向云溪的喉间,黑色利爪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兽族特有的尾音,“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像质问,更像是——

  在确认某件极其重要的事。

  云溪皱眉:“森林是公共地带,我只是——”

  “不可能。” 黎川截断他,眼中光芒微闪,“你不记得我了?”

  云溪怔住:“……我们认识?”

  空气骤然紧绷。

  一瞬间,风吹起了云溪的发,露出他颈侧一处浅淡的印痕。黎川眼神陡然变得深沉,那像是某种古老兽族契约未完成的残痕。

  他盯着那处痕迹,像是确认,又像忍耐。

  云溪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对方不会贸然出手,但他仍后退了一步:“别靠近我。”

  然而下一秒——

  不等他进一步动作,黎川已经瞬移般出现在他身前,手腕反扣住云溪持刀的手。

  云溪心里一惊——对方的动作快得不像普通兽人。

  “我不会伤你。” 黎川压低声音,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但你必须跟我走。现在。”

  “我为什么要信你?”

  “因为——”

  黎川金瞳微垂,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你失忆前,是我亲手……把你从死亡里带出来的。”

  云溪呼吸一滞。

  森林深处的风忽然炸开般涌动。

  有什么比黎川更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

  而黎川却在这杀机中,只注视着白色猞猁的眼睛。

  “云溪,”他第一次喊出那名字,明明语气平静,却像压着千重情绪,“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

  云溪还来不及回应——

  林子尽头,骨裂般的声音响起。

  新的威胁出现了。

  黎川将云溪护在身后,黑色尾巴蓦然炸开一片寒意。

  那一刻,只要是兽族,都能看得出:

  这头漆黑的狼,冷、狠、危险——

  但却在以一种极端的方式,

  守着身后的白色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