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夜诏惊变露巢痕,残院血痕现魔踪-《唐案奇录:法医娇娘与铁面县令》

  麟德殿内,那方温润的玉镇纸被玄宗皇帝无意识攥紧,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方才那场关于“东床佳婿”的微妙试探,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警讯撕得粉碎!空气中沉静的龙涎香气,此刻仿佛都凝成了冰冷的铁锈味。

  “上清别院……灭口……”玄宗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在殿顶滚动,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说清楚!”

  殿门被猛地推开,那名风尘仆仆的金吾卫校尉几乎是扑跪进来,盔甲上沾满夜露与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巨大的惊骇:

  “禀陛下!万年县令急报!一个时辰前,看守禁苑北缘废弃‘上清别院’的老道玄清,被人发现死于观内丹房!死状……极其诡异!七窍流血,浑身青紫!丹房之中,发现大量使用过的硝石残渣,还有一尊被暴力砸毁、尚有余温的青铜丹炉!炉壁刻满……刻满古怪符文!观内后殿角落,更发现一处新掘的地窖入口,里面……里面残留着浓烈的硝石气味和……和未及清理的白色粉末!万年县令不敢擅专,立刻封锁现场,飞马报至金吾卫大营!”

  “七窍流血?浑身青紫?青铜丹炉?”沈砚强压着因激动而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性的锐利,“是否……与贡院张子谦、吴明轩死状相似?那丹炉符文,可曾拓下?地窖残留粉末,是否精炼硝石?”

  校尉被沈砚一连串精准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回……回沈寺卿!万年县令说,死状与贡院举子……极为相似!符文已紧急拓印!粉末……经随行仵作初步辨识,确系精炼硝石无疑!且数量……远超之前在废太乙观地宫发现的残留!”

  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指向那沉寂已久的恐怖核心!

  “竹先生”的巢穴!炼制“五石神丹”的魔窟!终于……浮出水面!而且,就在天子脚下的禁苑边缘!

  “好!好一个‘上清别院’!藏得够深!”玄宗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芒,帝王之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此鬼蜮伎俩,戕害人命!”他猛地看向沈砚,方才那点关于儿女情长的试探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刻不容缓的杀伐决断,“沈卿!”

  “臣在!”沈砚霍然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内腑,一股腥甜直冲喉头,被他强行咽下,身形却稳如磐石。

  “你伤势未愈,本不该……”玄宗的目光扫过沈砚苍白如纸的脸和额角的冷汗,话到嘴边又顿住,最终化为不容置疑的命令,“然,此案非你不可!朕命你,即刻持朕金牌,统领金吾卫精锐三百,万年县衙役、不良人悉数听调!包围上清别院!封锁方圆十里!给朕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竹先生’,那‘五石’的底细,朕要你……亲手挖出来!”

  “臣,遵旨!”沈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深深一揖。他接过高力士匆匆递来的沉甸甸、刻着“如朕亲临”的蟠龙金牌,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高力士!”

  “奴婢在!”

  “传旨太医院,院判刘成携急救之物,随沈卿同往上清别院!务必……保沈卿无恙!”

  “速召刑部尚书裴耀卿、京兆尹入宫!朕要即刻知晓此案所有细节!”

  命令如同狂风骤雨般下达。沈砚在内侍搀扶下,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快步走出麟德殿。殿外夜风寒凉刺骨,吹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却也加剧了肺腑间的灼痛和眩晕。

  “大人!”早已焦急等候在宫门外的林岚,看到沈砚被搀扶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灰败,心猛地一沉,立刻迎上。她一眼便看到了沈砚手中紧握的蟠龙金牌和身上骤然凝重的肃杀之气。

  “上清别院!‘竹先生’的巢穴找到了!有命案!有硝石!有丹炉!”沈砚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陛下命我即刻前往!你随我去!带上药箱!还有……验尸的家伙!”

  林岚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她二话不说,立刻从马车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药箱和一个特制的、装着各种验尸工具的皮囊,动作迅捷无比。

  “扶大人上车!”她对随行的衙役低喝。

  马车在寂静的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发出沉闷急促的回响。车内,林岚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大人,您气血翻腾得厉害!必须立刻疏导!”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等沈砚回应,手中银针已如电般刺入他胸前几处大穴!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沈砚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随即感觉那股翻腾欲呕的滞涩感被强行压制下去,眩晕感稍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

  “多谢……”他靠在车厢壁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里衣。

  “您不该……”林岚看着他惨白的脸,眼中是浓浓的忧急,后面的话却咽了回去。她知道,他别无选择。她将一颗气味辛辣的药丸塞入沈砚口中:“含着,提气!”

  药丸的辛辣直冲脑门,带来短暂的刺激。沈砚闭着眼,感受着马车剧烈的颠簸,脑中却飞速运转,将校尉的禀报与之前的线索串联:

  “上清别院……废弃皇家道观……紧邻禁苑……好地方!既避人耳目,又有地脉地火之利,方便‘炼丹’!看守老道玄清被灭口……是‘竹先生’撤离前的最后清理!七窍流血,浑身青紫……雷公藤剧毒!与贡院、染坊灭口手法一致!青铜丹炉被砸毁……是毁灭核心证据!但‘未及清理的硝石粉末’……说明他们撤离得极其仓促!为什么仓促?是因为万年县衙发现得早?还是……‘五石’已炼成,无需此地?亦或……出了别的变故?”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林岚,声音嘶哑:“岚儿,那老道的尸体……是关键!务必……验得仔细!我要知道确切死因,中毒剂量,死亡时间!还有……他身上,有没有‘三叶竹’的标记!或者……其他指向凶手的线索!”

  “大人放心!”林岚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刀锋,“交给我!”

  马车冲出长安城北门,沿着官道向禁苑方向疾驰。夜色如墨,只有车辕上悬挂的风灯在颠簸中摇晃,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斑。远处,禁苑黑黢黢的山林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渐渐地,一片依山而建、隐没在荒草古木中的残破道观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道观周围,火把通明,金吾卫士兵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已将整个区域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马车在道观破败的山门前停下。万年县令早已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见到沈砚手中的蟠龙金牌,更是惶恐地躬身:“下官万年县令周康,恭迎沈寺卿!现场……现场已按您吩咐,严密封锁,未动分毫!”

  沈砚在林岚和衙役的搀扶下下车,凛冽的夜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胸中那股破案的火焰却熊熊燃烧。他扫了一眼火光映照下残破的山门和森严的守卫,目光投向观内深处那隐约透出灯火的殿宇,声音冰冷如铁:

  “带路!去丹房!”

  一行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绕过倒塌的殿柱,来到后院一处相对完好的偏殿。殿门紧闭,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石的刺鼻气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硫磺焚烧后的焦糊味,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令人作呕。

  金吾卫士兵推开沉重的殿门。

  殿内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倾倒在殿中央,炉身布满玄奥诡异的符文,炉盖被暴力掀开,炉壁被砸得凹陷变形,炉内尚有余烬,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炉旁地面,散落着大量灰白色的硝石残渣和未燃尽的木炭。

  而在丹炉不远处,一个身着破旧道袍的老者(玄清)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圆睁,瞳孔涣散,七窍中流出的黑血已经凝固,整张脸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态。他的道袍前襟被撕开,露出同样青紫的胸膛。

  林岚眼神一凝,立刻戴上特制的鱼鳔手套,提着工具箱,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她无视那浓烈的气味和狰狞的死状,动作麻利地开始初步检查。

  沈砚强忍着眩晕和胸口的闷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丹房。墙壁上有几处新刮的痕迹,似乎曾悬挂过什么。角落堆放的柴薪有翻动的迹象。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尊被毁坏的丹炉上,尤其是炉壁那些扭曲的符文。

  “周县令,”沈砚的声音嘶哑,“符文拓印呢?”

  “在!在!”周康连忙从随从手中取过一张新拓的宣纸,恭敬呈上。

  沈砚接过拓印,凑到火把下仔细辨认。那些符文扭曲怪异,似道非道,似梵非梵,透着一股邪异的气息。他眉头紧锁,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或线索。

  就在这时,蹲在尸体旁的林岚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大人!看这里!”

  沈砚立刻看去。只见林岚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老道玄清紧握成拳的右手。那僵硬的手指缝隙里,赫然露出一点极其微小的、青黑色的……竹叶碎片!而在那竹叶碎片之下,玄清的掌心皮肤上,似乎用血……画着一个极其简陋、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一个残缺的圆圈,里面点了一点!

  “竹叶碎片……掌心血符……”沈砚瞳孔骤缩!他一步上前,不顾血腥,俯身细看。

  那竹叶碎片,色泽青黑,质地坚硬,绝非天然竹叶!而那血画的符号……残缺的圆圈,中间一点……

  “丹炉!”沈砚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那尊倾倒的青铜丹炉!炉壁上那些扭曲符文的中心,似乎都有一个类似的、更繁复的“圆中一点”的核心图案!

  “这不是符文!”沈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和冰冷的杀意,“这是……印记!‘三叶竹’的……核心印记!玄清临死前,用血画下凶手的标记!他想告诉我们……杀他的人……和毁掉丹炉的人……带着‘三叶竹’的标记!而且……这标记……与丹炉核心符文同源!”

  他染血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丹炉炉壁,指向老道掌心那歪斜的血符,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血腥,看到了那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掌控着“五石”之秘的狰狞魔影!

  “竹先生……你的爪子……终于……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