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战后休整,论功行赏-《抗倭战神》

  女人的尖叫声传来时,张定远猛地抬头。亲卫已经冲了过去,他想站起来,腿却发软。左肩的布条被血浸透,一动就渗出新的红。

  “统爷别动!”一名亲卫回头喊,“是踩到尸体了!没事!”

  张定远喘着气,靠在断柱上。他看见那女人被扶起来,披着他的外袍,怀里抱着孩子。军医正给她包扎脚上的伤口。不是倭寇,也不是敌人,只是吓到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火已经灭了,烟散得差不多。俘虏都被押到空地跪着,兵器堆成小山。百姓在东院屋子里,有人送水,有人分干粮。亲卫来回跑动,报告各处情况。

  “南面清完了,没漏人。”

  “西墙塌了,补了个缺口。”

  “粮仓封好,等军需官点数。”

  他听着,点头。身体越来越沉,像压了石头。他知道该下去了,可还是站在高台,手抓着柱子。

  不能倒。还没到最后。

  戚继光带着中军进寨门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残垣断壁间,戚家军正在收拢队伍。伤员抬走,尸体集中,百姓安置妥当。一名亲兵快步上前,在戚继光耳边说了几句。

  “他还站着?”戚继光问。

  “是,统爷一直没下台,说要等全部报完。”

  戚继光看着远处高台上那个身影。那人穿着黑甲,左肩染血,拄着剑,背挺得很直。风吹起他的衣角,脚下是一片焦土。

  “抬担架去。”戚继光下令,“把他带回来。别让他死在功劳簿之前。”

  两名军医带着担架跑过去。张定远看见他们,摇头。“我还能走。”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你不走也得走。”军医说,“戚帅的命令。”

  张定远还想说话,腿一软,差点跪下。亲卫赶紧扶住他。他没再挣扎,任由军医给他重新包扎肩膀,换了药,上了止血粉。担架抬起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主厅方向。

  首级还挂在旗杆上。

  戚继光在中军帐召开了军议。帐内将领站成两排。张定远坐在角落的凳子上,肩裹新布,脸色发白。没人说话。

  戚继光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战报。

  “此战,破敌巢穴一处,歼敌六百七十三人,俘虏八十九人,救出百姓七十三人,夺回粮米两千石,兵器若干。”他抬头,“主将山本伏诛,首级已验明无误。”

  帐内一片肃静。

  “按军规,论功行赏。”戚继光翻开名册,“刘虎,率队清剿北院残敌,斩敌十一人,记二等功一次。”

  刘虎出列,抱拳:“谢帅。”

  “陈七,带火铳组压制敌阵,掩护主力推进,记二等功。”

  “李忠、王五,救出被困百姓三十四人,记三等功。”

  一个个名字念过去。每报一人,那人便出列受令。赏罚分明,有据可查。

  最后,戚继光停顿了一下,看向角落。

  “张定远。”

  张定远起身,单膝点地。

  “你身先士卒,破滩头,攻密林,破浓烟阵,翻土墙,开寨门。”戚继光一条条念,“你救百姓于地牢,七十三人全数脱险。你带伤追敌,斩敌主将,举首示众,稳住军心。此四功,皆为关键。”

  他合上名册。

  “特授特等功,全军通报表彰。”

  帐内无人出声。有人低头,有人皱眉。一个老将开口:“戚帅,张统年纪尚轻,资历未深,此战虽勇,但独占首功,是否……”

  话没说完,戚继光打断:“你说他年轻?”

  “属下不敢。”

  “那你说,若当时你在高台,重伤之下,能否斩将?能否举首?能否让全军喊出‘统爷还在’?”戚继光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人,“战不在年久,而在临危不乱,临难不退。张定远身中流矢不撤,力竭不倒,此非匹夫之勇,乃将才之基。”

  老将低下头,不再言语。

  戚继光走到张定远面前。“你可有话说?”

  张定远抬头:“此战非我一人之功。亲卫拼死,将士用命,百姓信任,方能成事。我不敢独享殊荣。”

  戚继光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但功劳就是功劳。你不认,是对同袍的不敬。”

  张定远沉默片刻,最终低头:“末将领命。”

  “明日校场,全军集结。”戚继光宣布,“为张定远授功。”

  第二天清晨,校场列阵。五千将士整装肃立,铠甲齐整,刀枪如林。晨风卷过,旗帜猎猎。

  张定远换了一身干净铠甲,左肩仍裹着布,走路微跛。他从营帐走出,亲卫列队跟随。一路上,士兵们默默让开,有人抱拳,有人点头。

  他走进校场中央。鼓声响起。

  戚继光站在高台,手持银牌。阳光照在牌子上,闪出一道光。

  “张定远!”

  “在!”

  “上前接令!”

  张定远迈步向前,一步一步,走得稳。全场寂静。

  戚继光将银牌挂在他胸前。“此牌非赐一人,乃昭示戚家军魂——忠勇不屈,舍身为民。”

  话音落下,全军齐吼:“忠勇不屈!舍身为民!”

  声音震天动地。

  张定远单膝跪地,双手托住银牌。他抬头,眼眶发红,却没有哭。他重重叩首三次。

  第一次,为死去的兄弟。

  第二次,为活着的同胞。

  第三次,为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百姓。

  他站起身,转身面向军队。五千双眼睛看着他。他举起右手,握拳贴胸。

  全军回礼。

  仪式结束,将士解散。张定远没有离开校场。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演武台。

  亲卫走过来:“统爷,回去歇着吧。”

  “你们先去。”他说。

  亲卫犹豫了一下,退下了。

  他一个人站着。风吹过来,银牌轻轻晃动。他低头看它,又抬头望向远方。

  那里是海边。曾经有船靠岸,有火光,有哭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知道,还会再来。

  戚继光批完战报,提起笔,在兵部呈文末尾写下一行字:“张定远,可托大事。”

  笔尖顿了一下,墨迹晕开。

  他放下笔,望向帐外。

  校场上,那个身影还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