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观察-《星界纪元:游戏入侵现实》

  凌夜握着那瓶微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的炼毒瓶,退到篝火旁一块稍微远离人群、相对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他假装休息恢复体力,实则暗中默默观察着整个营地,如同一个幽灵在审视着临时栖息地。

  他看到那个名叫

  “磐石”

  的战士玩家,正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起地让另一个Id是

  “薄荷糖”

  (似乎兼职了【基础急救】或【草药学】技能)的女玩家,用一根在幽蓝篝火上烧得通红的、磨尖的骨针,粗暴地缝合他胳膊上一条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可怕伤口——那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利爪留下的痕迹。

  没有麻药,只有旁边一个破碗里装着的、看起来像是捣碎的止血草糊,和咬在“磐石”嘴里的一根木棍。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扭曲的脸上滚落,滴在尘土里。

  不远处,那个Id“萤火”、穿着破烂法袍的女玩家,正蹲在地上,借助一块水晶碎片聚焦的微弱光线,小心翼翼地用一柄骨刀处理着一朵散发着不稳定微弱蓝光的诡异蘑菇,试图提取里面那点可能含有微弱能量或毒素的汁液,她的眼神专注而疲惫,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还有三四个人围在篝火的另一侧,低着头,手指在老烟枪那张地图的某个区域激烈地比划争论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但凌夜捕捉到了“刷新时间”、“仇恨范围”、“分配”几个词,似乎在讨论某个资源点或小型boSS的攻略方案。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环境磨砺出的坚硬疲惫、对周遭一切的高度警惕、以及一种在绝境中被逼出的、近乎麻木的坚韧。

  除了瘸腿铁匠,营地里还有几个功能各异的固定Npc:

  一个浑身裹在厚厚破布、几乎看不出体型的佝偻老妇人,不断发出压抑的咳嗽声,守在篝火旁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陶罐旁,似乎负责分发营地仅有的、少得可怜的基础食物——通常是那种散发着微弱蓝光、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蘑菇熬成的稀汤;

  一个沉默寡言、身材高大、背着一把几乎与他等高的、用巨大兽骨和筋腱粗糙制成的长弓的身影,如同雕像般矗立在营地外围一段矮墙的阴影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洼地远方,他是营地的哨兵;

  还有一个总是蜷缩在角落最阴暗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破不堪、缺少一只眼睛的布娃娃的小女孩Npc,她不停地对着娃娃喃喃自语,内容破碎而诡异,她的存在本身就给营地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毛骨悚然的氛围。

  凌夜努力集中被灵魂饥渴干扰的精神,竖起耳朵,像海绵一样捕捉着空气中飘来的、混杂着篝火噼啪声的只言片语,这些都是宝贵的情报:

  · “……东边那个塌了一半的地穴……深处有个精英骷髅法师……妈的会放骨矛……但听说掉 2精神的破旧法杖……”

  · “……‘血狼’那帮强盗养的!昨天又在新人坟那边抢了一个刚复活的小队……连身上的破布都没给留……”

  · “……注意天上的颜色……‘血月’又快来了……到时候外面的玩意儿都会发疯……得多囤点绷带和解毒草……”

  · “……有人声称在坟场最北边的黑雾里,看到了‘齿轮要塞’的影子……若隐若现……不知道是幻觉还是……”

  “齿轮要塞”?

  凌夜立刻牢牢记住这个陌生的名字,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比流放者营地更高级、也可能更危险的地点。

  篝火那幽蓝的、毫无暖意的光芒舔舐着他的皮肤,周围是和他一样“死而复生”的“同类”,他们分享着食物(如果能称之为食物)、信息,甚至共同抵御危险。

  但凌夜却感到一种更深的、彻骨的孤独和疏离。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困在寰宇科技精心打造的虚拟牢笼中的意识体,是实验品,是电池,是小白鼠。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升级、装备、怪物、副本,仿佛彻底沉浸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却似乎都在刻意地、集体无意识地回避着那个更巨大的、来自“现实”的绝望——那不断滚动的、足以压垮灵魂的天价医疗债务,那躺在病床上逐渐枯萎、依靠冰冷仪器维持生命的真实躯体,那为了救他而签下卖身契、如今不知所踪的妹妹凌晓……这里不是家,从来都不是。它只是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等待下一场生死搏命的驿站,一个巨大屠宰场外围暂时安全的等待区。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粗糙磨人的布衣,将那瓶危险的炼毒瓶小心地收进背包最稳妥的角落。

  流放者营地,这片骸骨与废墟中的孤岛,是他踏入永寂坟场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微缩“社会”。

  这里有最原始的交易,有宝贵的信息流动,有潜在的、基于利益的短暂盟友,也有无处不在的危险、算计和赤裸裸的背叛。

  他必须在这里先活下来,学会这里的规则,积累力量,然后……必须找到离开的路,无论是打通这个该死的“游戏”,还是……揭开寰宇科技的阴谋,从现实中醒来。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铁匠铺角落那个带着紫色残迹的陶罐,手心仿佛再次感受到那枚Ω碎片冰冷刺骨的触感。

  路,还很长。而且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