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殿惊雷-《我统一了战国》

  冯谖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姬延耳边炸响一道惊雷。齐王田地私下接见秦使!纵约长动摇,合纵联盟的基石瞬间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绝不能坐视!必须在齐王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之前,扭转局面!

  然而,齐王宫禁森严,密谈内容无从得知,直接质问更是下下之策,只会逼反齐王。必须找到一条能直抵核心,又能保全双方颜面的途径。

  姬延彻夜未眠,脑中飞速盘算着所有可能的棋子。淳于髡正在整顿后勤,鞭长莫及;田朌、晋鄙等将领虽支持合纵,但涉及齐王,身份敏感;墨家势力虽广,却难介入宫闱密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卷记录着张仪承诺子兰“取楚王而代之”的绢帛副本上。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次日清晨,姬延以“禀报军务、商议下一步进军方略”为名,请求觐见齐王。同时,他派人秘密请来了孟尝君田文。

  田文显然也知晓了风声,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与试探。“陛下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他屏退左右,开门见山。

  姬延没有绕圈子,直接将冯谖的密报和自己的担忧坦诚相告。

  田文听完,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陛下既然直言,文也不讳言。大王近年,确乎愈发……难以揣度。既有开拓之志,又常怀苟安之心。张仪若许以重利,或危言耸听,大王一时意动,并非不可能。”

  “孟尝君以为,张仪可能许以何利?又可能如何危言?”姬延追问。

  田文沉吟道:“利,无非是瓜分三晋,甚至默许齐国吞并某些周室故地。至于危言……或许会言及联军势大,尾大不掉,恐生‘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届时齐国非但无利,反受其制。”

  姬延心中冷笑,张仪果然毒辣,句句都打在齐王最敏感的神经上——既贪利,又怕被架空。

  “所以,寡人需要孟尝君助我一臂之力。”姬延目光灼灼地看着田文,“并非让君上与齐王对立,而是请君上在合适的时机,提醒齐王,与虎谋皮的下场。尤其是,提醒他别忘了楚国子兰的前车之鉴!”

  他取出那卷绢帛副本,推到田文面前:“此物,或可助君上一臂之力。”

  田文看着那卷决定子兰命运的绢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自然明白姬延的用意。这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天子能拿到张仪对子兰的承诺,难道就拿不到对其他人的承诺吗?

  “文,明白了。”田文收起绢帛,郑重拱手,“陛下放心,文知道该如何做。”

  送走田文,姬延深吸一口气。这一步棋,是借力打力,利用田文与齐王之间微妙的竞争与制衡关系,以及田文自身的野心(他绝不希望齐王彻底倒向秦国,那将使他失去权位空间),去影响齐王的决策。

  但,这还不够。他必须亲自去见齐王,当面陈说利害,稳住这位摇摆不定的盟友。

  齐王行宫的大殿内,气氛有些微妙。齐王田地端坐于上,脸色似乎比平日更红润些,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姬延对视。两旁侍立的,除了宫廷内侍,还有几名神色警惕、气息沉稳的侍卫,显然是齐王的贴身亲信。

  “陛下连日操劳军务,辛苦了。”齐王干笑两声,率先开口,“不知今日前来,所议何事?”

  姬延执臣礼,神色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回禀大王,联军休整已毕,粮草亦已补充,士气高昂。寡人特来与大王商议,下一步进军咸阳的具体方略。不知大王有何高见?”

  他绝口不提秦使之事,仿佛全然不知。

  齐王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打着哈哈道:“这个……进军咸阳,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啊。毕竟咸阳城高池深,秦人必拼死抵抗,我军虽众,亦难免伤亡。若能……若能以更小的代价达成目的,岂不更好?”

  “哦?不知大王所言‘更小的代价’,是指什么?”姬延故作不解。

  齐王语塞,支吾片刻,才道:“这个……比如,若能迫使秦国求和,归还所占列国土地,并赔偿军费,或许……也未尝不可?”

  图穷匕见!虽然说得委婉,但其倾向已表露无遗!

  姬延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大王何出此言?如今函谷已破,义渠授首,联军势如破竹,正是一鼓作气、犁庭扫穴之时!岂能半途而废,与暴秦媾和?须知,虎狼之秦,向来无信!今日求和,明日便可撕毁盟约!昔日六国割地之事,犹在眼前啊!”

  他语气激昂,带着痛心疾首之意:“更何况,秦使张仪,乃反复无常之小人!其承诺,如同镜花水月!大王难道忘了楚国子兰之下场乎?!”

  “子兰”二字,如同尖针,狠狠刺了齐王一下。他脸色微变,显然想起了那卷要命的绢帛。恰在此时,殿外侍从通报,孟尝君田文有紧急军务求见。

  田文快步上殿,先是恭敬行礼,然后“不经意”地瞥了齐王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忧虑”道:“大王,臣刚刚收到边境急报,秦军似有异动,正在加固咸阳外围防线。另外……坊间有些流言,对大王颇为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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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流言?”齐王心头一紧。

  “流言称……称大王似有与秦媾和之意。”田文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听清,“还说……秦使张仪,或许又许下了什么……难以兑现的承诺。臣闻之,心中惶恐,特来禀报大王,望大王明察,切勿被小人蒙蔽,重蹈……覆辙啊!”

  他虽未明说“覆辙”是谁,但结合姬延方才提到的“子兰”,其意不言自明。

  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姬延的直言,田文的“提醒”,还有那卷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着的绢帛,都让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他确实贪图张仪许诺的“瓜分三晋”和“永结盟好”的空头支票,但也深知张仪的信誉和秦国的狼子野心。更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子兰,身败名裂,甚至性命不保!

  姬延抓住时机,上前一步,声音沉痛而恳切:“大王!寡人深知大王欲为齐国谋万世之利!然,利有大小,道有正邪!与暴秦媾和,纵得一时之利,然失信于天下,失义于诸侯,齐国霸业何存?大王威名何存?唯有秉持合纵大义,率联军灭此暴秦,方能令天下归心,成就齐桓、晋文之伟业!届时,大王之功,光照千秋,岂是区区秦使空言所能比拟?!”

  他一番话,既点明了利害,又给齐王描绘了更具诱惑力的前景(桓文伟业),更将个人声誉与齐国霸业捆绑在一起。

  齐王田地坐在王座上,脸色变幻,内心挣扎到了极点。一边是张仪画下的大饼和可能避免的战争风险,另一边是姬延指出的现实威胁和更具光环的未来,还有田文在一旁若有若无的施压……

  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靠向椅背,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所言,确有道理。”齐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是寡人……一时糊涂,险些误信谗言。”

  他抬起头,看向姬延和田文,努力挤出一丝威严:“传寡人令!即日起,严防秦人细作,再有敢言媾和者,以乱军心论处!合纵大业,不容有失!进军咸阳之议,寡人准了,具体方略,由陛下与田朌将军等共同拟定!”

  一场足以颠覆联盟的危机,终于在姬延的巧妙运筹、田文的适时配合以及那卷绢帛的无形威慑下,被暂时化解。

  姬延与田文退出大殿,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庆幸与凝重。

  “多谢孟尝君。”姬延低声道。

  “陛下运筹帷幄,文不过顺势而为。”田文拱手,语气复杂。经此一事,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天子的手段。

  然而,就在姬延以为终于可以全力应对正面战场之时,一名来自雒邑的信使,带着司马庚旧部的印记,风尘仆仆地赶到函谷关,呈上了一封血迹斑斑的密信。

  信是留守雒邑的官员所写,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仓促和危险的情况下写成:

  “陛下!雒邑生变!有不明势力勾结城内残存的秦国细作及部分对陛下不满之周室旧臣,趁守军主力在外,突然发难,控制王宫及部分城防!声称……声称要迎立‘正统’,废黜陛下!情势危急,望陛下速派兵回援!”

  姬延握着这封突如其来的告急信,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张仪!你果然还有后手!正面离间不成,竟直接动摇我的根本!

  雒邑,那是他名义上的都城,是周室最后的象征!若雒邑有失,他这“周天子”便成了无根之木,刚刚稳固的联盟和人心,必将再起波澜!

  函谷关前,大军即将西进;千里之外的雒邑,却后院起火!

  姬延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看着西面的咸阳和东面的雒邑,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从两个方向同时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必须做出抉择。是继续西进,直捣黄龙?还是回师东向,平定内乱?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注定无比艰难。而张仪,必然在暗处,冷笑着等待他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