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沪城来的娇气千金,拿捏冷面糙汉》

  她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便再无言语,转身迈步。

  顾明远和那群半大少年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跟在了秦水烟和顾清辞身后。

  一行人,沉默地走在通往半山腰的土路上。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月亮被稀薄的云层遮住,只漏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前路崎岖的轮廓。

  顾明远紧紧跟在秦水烟身后,他几次想开口,想问问默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话到了嘴边,看着前面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沪城来的女知青,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场。

  明明看起来那么娇贵,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可她站在那里,就好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他们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无措。

  她很冷静。

  冷静得……让人心安。

  也让人,莫名地信服。

  *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和平村的夜晚,没有沪城的流光溢彩,只有无边的寂静和黑暗。

  半山腰上,那座孤零零的土坯房里,一豆昏黄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

  林春花吃过了晚饭,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孙子回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熬不住夜,便由孙女伺候着擦洗了身子,早早躺下歇息了。

  许巧站在院子门口,手里拎着一盏煤油灯。

  灯罩被擦得锃亮,火苗在里面安静地跳跃着,映着她清秀的脸庞,也映着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这心里,总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七上八下的,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小默……怎么还不回来?】

  【平时再野,天黑前也该着家了啊。】

  她伸长了脖子,朝着山下那条唯一的小路张望着。

  除了黑黢黢的树影和随风摇曳的野草,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顺着小路,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许巧眼睛一亮,以为是许默回来了。

  她提起煤油灯,快步迎了上去,嘴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嗔怪的数落。

  “小默!”

  “今天又没上工,你跑哪儿野去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让家里人省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可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停了下来。

  许巧的眉头,微微蹙起。

  【不对劲。】

  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起来乱糟糟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倒像是……来了一群人。

  谁来了?

  是小默带他的那些小兄弟们回家做客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许默虽然跟那群半大孩子混在一起,却很少把他们往家里带。

  他知道奶奶身体不好,喜静。

  也知道家里穷,连多添一副碗筷都紧巴巴的。

  许巧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的煤油灯高高举起。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那一张张年轻而又焦灼的脸,便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是顾明远他们。

  许默的那群小弟,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他们簇拥着两个女知青。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形高挑,气质清冷,正是那个前些日子刚来村里的沪城姑娘。

  许巧的目光,飞快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一遍。

  又一遍。

  唯独,没有她最想见到的那张脸。

  【小默呢?】

  【他们都来了,小默去哪儿了?】

  许巧的心,“咯噔”一下,狠狠地沉了下去。

  那股盘踞了一整晚的不祥预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巧儿姐……”

  顾明远看见了她,声音干涩地喊了一声。

  他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许默呢?”

  许巧急忙提着灯走过去,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默哥呢?”

  “他今天……没跟你们一起出去玩吗?”

  顾明远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

  他低下头,躲开了许巧焦急的视线,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巧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出事了。】

  【小默他……真的出事了。】

  就在许巧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

  那只手很纤细,也很稳。

  秦水烟走上前,站定在她面前,平静地看着她。

  “巧儿姐,我们进去院子里说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外面风大。”

  “秦……秦知青……”

  许巧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抬起头,对上秦水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许巧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竟也莫名地,安静下来一些。

  她点了点头,任由秦水烟半扶半牵着,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顾明远一行人,也默默地跟了进来。

  小小的院子,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许巧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她定了定神,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和几个粗瓷碗走了出来。

  “喝……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飘。

  一行人在院子里的那张旧木桌前,围坐下来。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只有倒水时发出的“哗哗”声,和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许巧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水,最后才在秦水烟的对面坐下。

  她双手紧紧地捧着温热的瓷碗,指尖却依旧冰凉。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秦水烟。

  “秦知青,我弟弟他……”

  秦水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巧,目光清明,缓缓开口。

  “许默平时在做什么,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这话一问出口,许巧的脸色,骤然又白了几分。

  捧着碗的手,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碗里的热水晃出来,烫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许默在做什么?】

  【我……我清楚吗?】

  不。

  其实她一点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弟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身后,扯着她衣角要糖吃的小男孩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时常会拿回来一些钱,不多,但足够给奶奶买药,足够让家里的饭桌上,偶尔能添一星半点的荤腥。

  她知道,那些钱,来路不明。

  靠她和许默在生产队挣的那点工分,根本养不活一家三口人,更别提奶奶那长年不断的汤药费。

  她不敢问。

  她没有资格问,也问不出口。

  每一次,当许默把那些带着褶皱的毛票塞进她手里,说着“姐,给奶奶买点好的”时候,她只能低下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一旦问出口,这微薄的、却能救命的家用补贴,就会消失。

  她害怕奶奶的药会断。

  她害怕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会彻底塌下来。

  所以,她只能装聋作哑。

  她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也守护着心底那个摇摇欲坠的秘密。

  可现在,这个秘密,被人用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了。

  秦水烟就那么看着她,不逼迫,也不催促,等着她的答案。

  许巧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地砸进了面前的粗瓷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秦知青……”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默他……”

  “他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