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五更过万)一口叹不出的气-《咸鱼躺平,剑圣求我出手》

  棋局风波后的次日,顾休难得地醒了个大早。

  并非他勤快,而是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压抑感给硬生生闹醒的。

  他感觉空气像是凝固的糖浆,粘稠得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院子里的阳光明明晃晃地洒下来,却没有一丝暖意,反而透着一股子病恹恹的苍白。

  躺椅也不舒服了。

  无论他怎么调整姿势,是葛优瘫还是咸鱼躺,都觉得不对劲,仿佛身下的“卧龙榻”长出了无数根看不见的软刺,扎得他心烦意乱。

  “师父,您今天醒得真早。”

  石敢当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到院里的顾休,憨厚地笑了笑。

  “不过您脸色怎么不太好?”

  “是啊。”

  石敢当挠了挠头,也觉得纳闷。

  “弟子今天也不得劲,挥刀切菜总感觉慢了半拍,浑身使不上力气。

  许是昨天看您和那位剑客下棋,太过紧张,没歇过来。”

  顾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石敢当倒是很快给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案:

  “待会儿我多吃两碗饭补补就好了!”

  顾休懒得纠正他这套朴素的能量守恒理论,他现在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可那口气提溜到胸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堵得慌。

  他决定出去走走,换换气。

  然而,一走出武馆大门,那股压抑感便扑面而来,愈发浓重。

  往日清晨最是喧闹的安乐镇长街,此刻却陷入一片死寂。

  卖早点的老王头有气无力地靠在摊位上,吆喝声沙哑得像是破锣,每喊一句都要歇上好半天。

  几个早起的行人在街上晃荡,个个没精打采,走路都像是拖着脚在地上摩擦,一步三晃。

  整个安乐镇,仿佛集体得了一场大病。

  顾休正皱着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墙,慢悠悠地挪了过来。

  是包租婆刘翠花。

  顾休下意识地摆出那副“我穷我有理,要钱你等会儿”的经典表情,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唾沫星子洗礼。

  然而,今天的刘翠花却一反常态。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人未到声先至,中气十足地吼出那句经典的“顾长乐”。

  她扶着懒人武馆的门框,佝偻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张往日里红润的脸此刻蜡黄一片。

  她抬起头,看着顾休,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但那句滚瓜烂熟的“你又欠我房租了”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句虚弱不堪的呢喃。

  “顾长乐……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颤巍巍地转过身,扶着墙,一步一挪地离开了。

  顾休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这是他来到安乐镇之后,第一次没被包租婆骂,可他却感觉比被指着鼻子骂上三天三夜还要难受。

  这不对劲。

  他沿着街道“散步”,经过铁匠铺时,看到镇上最壮实的王大锤正赤着膊,拼了命地想举起那柄平日里使得虎虎生风的大锤。

  可那锤子仿佛有千斤重,他每挥动一下,都汗如雨下,大口喘着粗气,连带着铁匠铺的炉火,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

  顾休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对街那个已经成为景点的茶摊旧址。

  蔺惊弦正盘膝坐在那儿,试图从昨日的道心冲击中恢复。

  他也察觉到了周遭天地元气的异样,变得滞涩、污浊,仿佛掺了沙子的溪水。

  他自然而然地将这一切,归咎于对面那个懒汉身上诡异的气场仍在作祟,看向懒人武馆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忌惮与愤恨。

  而在懒人武馆隔壁的胭脂铺里,那位新来的白老板——燕白露,正调理着内息。

  她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生命力被稀释、抽离的诡异感觉。

  她本就因强行催动秘宝而受了内伤,此刻更是感到伤口恢复得异常缓慢。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有某种她熟悉而厌恶的“东西”,已经开始运作了。

  顾休绕了一圈,回到了懒人武馆的院子里。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却再也无法入睡。

  刘翠花虚弱的背影,王大锤无力的喘息,整个镇子挥之不去的病态,像无数只蚂蚁,在他心头密密麻麻地爬来爬去。

  他可以不在乎江湖纷争,不在乎各路牛鬼蛇神。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赖以“躺平”的这张床,这张名为“安乐镇”的温床,似乎开始发霉了。

  这股诡异的“瘟疫”正在蔓延,无人知其根源,也无人能幸免。

  顾休慵懒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凝重。

  到了下午,那股无形的病态彻底演变成了具象的恐慌。

  “大夫!救命啊!我家三小子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觉也睡不醒!”

  “是中了邪吧!我听说昨晚有人看到鬼火在乱葬岗那边飘!”

  镇上仅有的几家药铺被围得水泄不通,郎中们个个焦头烂额,开出的方子从清热解毒到扶正固本,换了个遍,却全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效果。

  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安乐镇渲染开来。

  万商钱庄,安乐镇分号内。

  苏清蝉听着手下的汇报,秀眉紧蹙。

  她不能容忍自己看中的“投资品”——无论是顾长乐还是整个安乐镇——的价值受到如此损害。

  “我们自己的医师怎么说?”

  她冷静地问道。

  “回大掌柜,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说是元气亏损,但找不到病因。”

  “一群废物。”

  苏清蝉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拨动了桌上的一个铃铛。

  片刻后,一名心腹快步走入。

  “动用最高权限,从青州府的神农堂,把张医正给我请来,用最快的追风马,不惜代价!”

  “是!”

  作为安乐镇事实上的“掌控者”之一,苏清蝉的反应快得惊人。

  傍晚时分,一辆华贵的马车便在万商钱庄护卫的簇拥下,风驰电掣地驶入了安乐镇。

  车上下来一位鹤发童颜、气质严谨的老者,正是万商钱庄合作势力“神农堂”在青州府的坐镇名医,张医正。

  苏清蝉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将他带到了症状较重的刘翠花家中。

  裁缝铺里,挤满了焦急等待的街坊。

  张医正屏退众人,只留下苏清蝉在旁。

  他为躺在床上的刘翠花望、闻、问、切,一丝不苟,但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良久,他收回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铺子外,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张医正深吸一口气,对着苏清蝉和翘首以盼的众人,沉重地摇了摇头,宣布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此非病也!诸位的身体脏器、气血经脉并无任何损伤,查不出半点病灶。但……但你们的‘精气本源’,正在凭空流失,就如一个被扎了无数个小孔的水囊,再多的汤药也补不进去!老夫行医五十载,闻所未闻!”

  “药石罔效啊!”

  “不是病!”

  “精气在流失!”

  “药石罔效!”

  这几个字,如同一块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镇民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后的希望被彻底掐灭,恐慌终于演变成了绝望。

  “是诅咒!肯定是诅咒!”

  “妖物!有妖物在吸我们的精气!”

  各种流言四起,整个安乐镇彻底乱了套。

  张医正在护卫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不甘心自己的行医生涯留下如此污点,在镇子外围停下,从路边拔起一把已经枯萎的野草,又取了一壶井水。

  他发现,此地的植物也呈现出一种“虚不受补”的怪异衰败状态,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也更加恐惧。

  而在不知名的山巅,姬珩正看着身前的星盘。

  星盘上,代表安乐镇的那片光晕又黯淡了一分,而代表“恐慌”与“绝望”的黑雾则变得愈发浓郁。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很好,当凡人的智慧走到尽头,他们就会开始呼唤英雄……或者,神明。”

  懒人武馆,院内。

  石敢当把从外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休,尤其是神农堂名医那句“精气本源流失,药石罔效”。

  顾休正拿着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根黑得发亮的鱼竿。

  听到“精气本源流失”七个字时,他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不足半秒。

  随即,他抬起头,那双总是睡不醒的慵懒眸子,望向了城西乱葬岗的方向。

  眼神,冰冷如霜。

  他知道,这不是天灾。

  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