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白无常夜访镇魂殿,冥簿录罪证人心-《南北朝:我用阴司权柄成阴帝》

  暮色像被泼翻的墨汁,眨眼间漫过天际。

  顾昭站在江畔高台上,青衫下摆被阴寒的江风卷起,露出腰间悬着的判官笔——笔杆上流转的幽光,与远处白雾里浮动的铜铃声遥相呼应。

  主公?沈青竹的手按在剑柄上,指尖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穿透渐浓的雾霭,看清那道雪白身影时,瞳孔微微收缩。

  暗卫的直觉告诉她,来者绝非寻常江湖客——腰间那串拖在地上的银链,每一节都刻着善恶有报的阴文,是只有阴司使者才有的法器。

  顾昭望着白雾里逐渐清晰的面容,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曾是地府判官,常立在忘川河畔,看冤魂哭嚎着过桥;曾因心软放了个替父顶罪的少年转世,被上司斥为妇人之仁。

  此刻白无常腰间的铜铃,与忘川边孟婆汤碗相撞的脆响,竟重叠在了一起。

  顾昭。白无常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在雾中荡开,擅用阴兵,妄动判官笔,你越界了。

  他终于站定。

  苍白的面容没有半分血色,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刺眼,腰间的哭丧棒缠着褪色的黄符。

  身后跟着个黑衣判官,抱臂而立,手中的玄铁笔在竹简上沙沙作响——从顾昭提笔写龙啸天·归于黄泉那刻起,这两人便已在阴司天牢外的望乡台里,观了半宿人间因果。

  沈青竹的剑嗡鸣出鞘三寸。

  她能感觉到,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的阴气比乱葬岗的冤魂更重,但若敢伤主公...她扫了眼台下严阵以待的士兵,玄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护顾昭周全。

  顾昭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沈青竹偏头看他,正对上那双沉静的眼。

  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叩,是暗卫训练时的暗号。

  她咬了咬唇,终究收剑入鞘,却半步未退,只将身体挡在顾昭侧前方。

  所杀者,皆有罪。顾昭的声音像浸了松脂的老木,沉稳中带着温热,可敢一观?

  他屈指一弹,识海里的阴司镇魂殿泛起金光。

  一本泛黄的冥簿地从他掌心飞出,封皮上生死录三字是用怨魂的血写的,此刻正渗出细密的红珠,在暮色里像一串滴落的血泪。

  白无常的瞳孔骤缩。

  他见过阴司典籍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生死录——每一页展开时,都有被处决者的冤魂虚影浮起,哭嚎着重复自己的罪行:龙啸天私通北虏,将三十船军粮卖给敌国;浪翻江强占民女,将反抗的老父投入枯井;还有那二十三个降卒,个个手上都沾着南梁百姓的血...

  这是...白无常伸出手,却在触到冥簿的瞬间被烫得缩回。

  冥簿上的血珠溅在他白袍上,滋滋作响,竟烧出个焦黑的洞。

  他这才发现,每一页的罪行都不是用墨写的,是受罚者自己的骨血,是被他们害死的百姓的眼泪,是这乱世里沉不下去的怨气。

  人群后传来一声低呼。

  林知远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嘴。

  他本是躲在芦苇荡里想探听军情,却撞破这场阴司审判。

  此刻他望着空中翻页的冥簿,手指攥得发白——昨日还在村头夸龙将军的老猎户,原来曾把他妹妹卖去敌营;总说菩萨心肠的浪翻江,竟把他生病的老母亲踢下渡船...他突然想起顾昭前日在村头说的话: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报应,有的只是攒够了的因果。

  你如何得来此物?白无常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冷硬,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他见过太多人间修士私刻伪冥簿,用邪术伪造罪证,但眼前这一本...他抬手掐了个阴诀,指尖泛起幽蓝鬼火,轻轻点在龙啸天三字上。

  鬼火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连带着他体内的阴气都被抽走一缕——这是只有真正沾了因果的罪证,才会有的。

  阴司镇魂殿所赐。顾昭摸了摸胸口,那里有块温热的印记,是镇魂殿在他识海扎根时留下的,前世做判官时的遗物。

  白无常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盯着顾昭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张年轻的脸,看见那个在忘川河畔踱步的旧人。

  当年那个总爱替冤魂说情的判官,那个被逐出阴司时仍抱着生死录不放的痴儿...他突然想起上司的交代:那小子若在人间闹出动静,且去看看。

  若是仍存善念,便拉一把;若是走了歪路...他的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哭丧棒。

  即便如此,你亦不可妄断生死。白无常背过身去,声音又冷了几分,阴司有阴司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王法。若无因果,便是乱命。

  顾昭笑了。

  他拾起判官笔,笔尖在掌心轻轻一划,一滴鲜血落在笔锋上。

  功德化作金芒包裹住笔杆,连空中的冥簿都泛起微光。若无因果...他抬笔指向白无常,我此刻便可写你之名。

  白无常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能感觉到,那支笔上的功德比他百年积累的都要浑厚,若真被写上白无常·死于非命,就算他是阴司正神,也得受七日魂飞魄散之苦。

  他的手死死攥住哭丧棒,黄符被捏得粉碎,你敢!

  笔锋在半空顿住。

  顾昭手腕轻转,笔尖落在冥簿空白页上,一笔一画写道:三日之内,虚妄者必自败。墨迹刚干,空中突然炸响一声惊雷。

  众人抬头,只见暮色里竟浮起半轮血月,月光照在虚妄者三字上,折射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有贪生怕死的降将,有私通敌国的官员,甚至有...白无常的呼吸一滞,他分明看见其中一张脸,是前日在阴司天牢里替顾昭说情的同僚。

  你欲以言语欺我?白无常的声音发颤。

  顾昭收笔入鞘,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写一封家书。若我所行非正,三日后,这血月便会落在此处。他指向自己心口,若无应验...他望着白无常身后的黑衣判官,后者的竹简不知何时已写满,还请地府正视人间乱世,非一纸律令可定。

  江风突然停了。

  白雾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露出满天星斗。

  白无常望着顾昭,又望了望仍在翻页的冥簿。

  那些冤魂的哭嚎不知何时变了,不再是喊冤,而是低低的——被龙啸天害死的百姓在叩首,被浪翻江逼死的姑娘在微笑,连那二十三个降卒,都垂着头,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债。

  白无常拂袖转身,腰间的铜铃碎成一片脆响,我便等你三日。

  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却未走远。

  黑衣判官最后看了顾昭一眼,在竹简上写下功德可鉴,因果可循八个字,也跟着消失在雾里。

  沈青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转身要替顾昭披件外衣,却见他正望着冥簿上的血字发呆。主公?她轻声唤道。

  顾昭回过神,冲她笑了笑。去把林知远叫过来。他指了指芦苇荡里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那小子刚才看得太入神,鞋都踩进泥里了。

  沈青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林知远的青布鞋陷在泥里,露出半截白袜。

  她忍不住轻笑,刚要迈步,却听见顾昭低低的自语:三日...足够让某些人露出马脚了。

  夜色渐深。

  镇魂殿外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

  树影里,一道雪白的身影若隐若现,腰间的铜铃偶尔轻响——白无常并未离开,他靠在树干上,望着殿内透出的金光,眼底的审视未减半分。

  次日清晨,当顾昭带着阴兵在江畔操练时,那抹雪白仍立在镇魂殿外。

  晨风吹起他的白袍,露出腰间半卷未看完的生死录——上面最新一页,正清楚楚写着:顾昭,阴司判官转世,功德累计...八万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