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亲自率领五万精锐大军南下讨伐英布的消息，如同久旱逢甘霖的东风，瞬间吹进了荥阳的汉营。这消息像一颗定心丸，终于让刘邦那根紧绷了多日、几乎要断掉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要知道，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楚军简直像疯了一样的潮水，日夜不停地猛攻荥阳城。三十多具巨大的青铜夯锤轮番上阵，对着北门“咚咚咚”地猛砸，那厚重结实的榆木城门硬是被撞出了三条深达半尺的大裂痕，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城墙多处也轰然坍塌，守军们只能用沙袋和——嗯，不幸阵亡士兵的尸体来紧急填补那些可怕的缺口，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城头上更是箭雨纷飞，密得像夏天的暴雨，每天射下来的箭簇堆积在墙根，都能堆起半尺高，踩上去都硌脚。汉军的伤员挤满了城中的每一间民宅，哀嚎声此起彼伏，白天黑夜都没停过，听得人心里发毛。粮仓里的存粮更是告急，算下来顶多还能撑个十天，连刘邦自己都偷偷摸摸地让侍卫备好了快船，随时准备万一城破，就从汜水这条“后路”突围，那小日子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可现在呢？楚军主力一撤，前线只留下钟离眜带着三万人马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虚张声势。攻城的鼓声也从以前那种震天响、能把人耳朵震聋的气势，变成了现在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几声敲打，跟催眠曲似的。刘邦一看这形势，眼睛一亮，立刻拍板：打开粮仓！拿出一半的存粮，好好犒劳一下这些连日苦战、饿得眼冒金星的将士们！吃饱喝足才有战斗力嘛。紧接着，他又亲自提笔，写下了密令，让几个最亲信的心腹打扮成走街串巷的货郎，趁着夜色，像幽灵一样悄悄穿越楚军的封锁线，火速赶往梁地，去给彭越送信。信里自然是要彭越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楚军后防空虚，狠狠地去袭扰一下他们的粮道，让他们后院起火，顾此失彼！
此时的彭越正蛰伏在巨野泽深处的芦苇洲上，这片方圆三百余里的水域是黄河改道后形成的天然屏障，茂密的芦苇高达丈余，如青纱帐般密不透风，风一吹便掀起层层绿浪，能将整支军队都隐没其中；纵横交错的河道像蛛网般蔓延，浅滩处的黑泥黏稠如胶，马蹄踏进去便会深陷直至膝盖，深水区的暗礁尖锐如刀，寻常快船稍不留意便会被撞得船毁人亡——这是他盘踞近十年的根基，哪处有暗滩、哪片芦苇最茂密、哪条水道能通夜航，他闭着眼都能说得分毫不差，比自家后院还要熟悉。秦末乱世初起时，他便是泽中盗匪首领，率数百弟兄驾着轻便的独木舟，白天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水寨里休整，夜间则趁着月色驾船突袭官府粮船、富豪庄园，抢来的粮食一半分给泽边饥民，一半留作军需，“彭大王”的名号在梁地传遍千家万户，也练就了一身“藏于水、隐于林、来无影、去无踪”的游击本事。归附刘邦后，他被封为建成侯，却始终游离在汉军主力之外——刘邦忌惮他那股不受约束的野性，他也瞧不上汉军刻板的军纪，便带着万余部众在梁地打游击，时而袭扰楚军据点劫掠粮草，时而接济汉军残部传递情报，活得自在又凶险。
接到刘邦密令时，彭越正蹲在泽边的土坡上烤鱼。夕阳的余晖穿过芦苇缝隙，在他黝黑粗糙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出满脸风吹日晒的沟壑与风霜；他赤着双脚，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湿漉漉的泥点，还挂着几片枯黄的芦苇叶；手中的铁叉是用废弃的船锚链锻造而成，尖端磨得锋利如刀，正挑起一条两尺长的黄河鲤鱼，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的油脂滴在火中，腾起阵阵带着焦香的青烟。四名亲卫围坐在旁，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弟兄，正用麻布仔细擦拭着腰间的短刀与背上的强弓，刀鞘与弓臂上都刻着简易的鱼纹——那是彭越部众独有的记号，在泽中相遇时，只要露出这个记号，便知是自己人。彭越捏着那卷用蜡封好的密令，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竹片上“袭扰粮道”四个朱砂字，竹片边缘被他磨得发亮，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猛地一拍大腿，铁叉上的鲤鱼险些掉落：“好！终于轮到老子显身手了！”他用铁叉指着泽外西南方向，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芦苇微微晃动，“你们看，梁地乃楚军的腰眼子！从彭城到荥阳的粮道，七成要经过睢阳、外黄这几个城，那是他们的生命线！只要咱们把这条线掐断，前线楚军饿上三日，保管连弓都拉不开，还打什么仗！”亲卫们闻言纷纷咧嘴大笑，露出泛黄的牙齿，眼中满是跃跃欲试——劫粮道，正是他们最擅长的勾当，当年在巨野泽，连秦军的粮船都敢抢，何况楚军的陆地粮队。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轻纱般笼罩着巨野泽，能见度不足三丈，彭越便点齐五千精锐。这些人个个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好手，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攀墙如猿猴，人人腰挎淬了乌头毒的短刀——这种毒见血封喉，只需割破油皮便无药可救，背负着能射三百步的桑木强弓，箭囊里装着一半火箭一半普通箭；身着便于穿梭山林与水域的粗布短衫，颜色与芦苇、泥土相近，脚穿防滑的麻鞋，鞋底钉着细密的铁刺，走在湿滑的泥地也稳如泰山；腰间还系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用草药熬制的解渴汤，既能解渴又能提神解乏。他们不骑马——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能传三里地，极易暴露行踪，而是沿着泽边的隐秘小道，踩着晨露悄无声息地摸向睢阳城。这座城池是楚军在梁地最大的粮草囤积地，城高丈五，城墙由夯土与青石砌成，坚硬如铁，城内外驻有三千守军，清一色的楚军精锐，都是跟随项羽征战多年的老兵；粮仓建在城西北角的高地上，地势比城墙还高，外围挖有两丈深的壕沟，沟内布满削尖的竹刺，壕沟外还设有三层鹿角拒马，拒马间缠绕着带刺的藤蔓，防守得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彭越在城外三里的橡树林中潜伏观察了半日，眉头紧锁——硬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楚军守军虽少，却占据地利，且粮仓附近常年驻扎着五百名救火队，配备着数十口大水缸与百余副水桶，一旦起火便能迅速扑救。暮色降临时，夕阳的余晖将城墙染成金红色，彭越终于定下计策，对身旁的副将、也是他的内弟薛公低声道：“你带两千人在东门外二里的土坡后埋伏，听我吹哨为号，立刻发动突袭；再挑五十名水性最好的弟兄，随我从护城河潜入，咱们来个声东击西。”薛公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当年曾与彭越一起徒手搏杀过泽中恶鳄，闻言重重点头，转身便去调配人手。夜色渐浓，一轮残月爬上天空，洒下清冷的光辉，五十名弟兄脱光衣衫，仅穿短裤，口中衔着芦苇管，悄无声息地滑入护城河——这河水深三丈，水流湍急，夜间水温极低，常人在水中待上一炷香便会冻得四肢僵硬，可这些弟兄都是常年在巨野泽摸爬滚打的好手，在水中如游鱼般灵活。楚军守军虽在城头点燃火把巡逻，火光却照不透河中的黑暗，更想不到会有人从如此凶险的水中潜入。彭越带着人在水下潜行半里，摸到粮仓附近的民宅区，悄悄爬上岸边，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民宅的干草屋顶与柴草堆上，又在民宅门口挖了数个陷阱，上面铺着木板与干草，摆上绊马索，而后点燃火折子，“呼”的一声，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都映红了。
“走水了！粮仓附近走水了！”民宅中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很快便传遍全城。楚军守将是个名叫曹咎的老将，当年曾跟随项梁征战，听闻粮仓附近起火，顿时慌了神——粮仓储有十万石粮草，是前线楚军三月的军需，一旦被烧，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项羽砍的！当即急令半数兵力提水救火，士兵们扛着水桶、拿着瓢盆，甚至抱着陶罐，一窝蜂地涌向火场，却在民宅门口被绊马索绊倒，人仰马翻，水桶与陶罐摔得粉碎，混乱中又有人踩中陷阱，“扑通”一声坠入坑中，被坑底的尖刺扎穿身体，惨叫声此起彼伏。彭越趴在暗处的断墙后，看着楚军乱作一团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待大部分守军都涌入火场区域，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哨声，哨音如夜枭啼叫，穿透力极强。东门外二里的土坡后，薛公当即挥刀下令，两千名弓箭手迅速列队，箭头对准城头，“放箭！”随着一声大喝，密集的箭雨如黑潮般涌向城头，负责防守东门的楚军本就只剩五百人，还多是老弱，被打得措手不及，城头守军纷纷中箭倒地，尸体顺着城墙滚落。刀斧手趁机冲到城门下，挥舞着沉重的开山斧，对着城门铰链猛砍，“咔嚓”一声脆响，城门铰链断裂，东门被彻底打开，薛公带着人马呐喊着冲入城中，直扑粮仓方向。
彭越带着五十名弟兄从火场侧面包抄，短刀出鞘，寒光闪烁，如鬼魅般斩杀了粮仓门口的十余名守军——这些守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场，根本没察觉身后的杀机，直到脖颈一凉，鲜血喷溅而出，才轰然倒地。众人趁机冲入粮仓，只见里面的粮草堆得如小山般高，麻袋上印着“楚”字印记，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泼火油！”彭越一声令下，弟兄们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粮草上，火油顺着麻袋缝隙流淌，很快便浸湿了大半。“点火！”彭越再次下令，数十个火折子同时掷出，粮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干燥的粮草燃烧得极为迅猛，“噼啪”声不绝于耳，火星飞溅，浓烟滚滚升腾，高达十余丈，如一条黑色巨龙直冲云霄，连百里外的楚军哨探都看得一清二楚，急忙策马向彭城报信。曹咎见东门被破、粮仓起火，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带着残部从西门弃城而逃，彭越也不追击——他要的本就不是城池，而是粮草，烧光粮草，这座空城便毫无意义。
首战告捷后，彭越如猛虎出闸，带着部众在梁地诸县间转战，将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从不与楚军小股援军正面交锋，却专挑粮草运输队下手，而且每次都打得干净利落，绝不恋战：在睢阳至外黄的官道旁有一处“一线天”峡谷，谷口狭窄，仅容两车并行，彭越率部在峡谷两侧的山坡上潜伏三日，将士们裹着麻布趴在草丛中，连咳嗽都要捂着嘴，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干饼，渴了就喝山泉水。第四日正午，楚军万辆粮车终于进入峡谷，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沉闷如雷，押粮的士卒扛着戈矛，有气无力地走着，根本没察觉两侧山坡上的杀机。待粮车全部进入峡谷，彭越猛地挥下旗帜，“轰隆隆”的巨响中，数百块巨石从山坡上滚落，瞬间堵塞了谷口与谷尾，将粮车困在中间。随后弓箭手齐发，箭雨密集如蝗，将押粮士卒射杀大半，未死的士卒慌作一团，四处逃窜，彭越又下令点燃预先埋在谷中的柴草，熊熊火光将峡谷映得通红，粮草燃烧的焦糊味飘出数十里，连谷外的楚军援兵都能闻到。在外黄城外，彭越更是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他让部众换上缴获的楚军铠甲，打着楚军的“项”字大旗，由一名投降的楚军小校出面，对着城头高喊：“彭城派来的援军到了！护送粮草至此，快开城门！”守城将领见旗帜与铠甲都无异常，又核对了口令——那是彭越从俘虏口中逼问出的当日口令，便下令打开城门。城门刚开一条缝，彭越的部众便如潮水般涌入，短刀砍向毫无防备的守军，守城将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薛公一刀枭首，两千余名守军或死或降，城中粮仓被席卷一空，连锅碗瓢盆都没给楚军留下，彭越甚至还在府衙的墙上写下“彭越到此一游”六个大字，气得随后赶来的楚军将领当场吐血。
短短半月间，彭越连下睢阳、外黄、陈留等十七座城池，楚军的粮道被搅得支离破碎，原本畅通无阻的粮草运输，如今成了步步惊心的险途——运输队十趟有九趟会被劫，即便侥幸抵达前线，也只剩半数粮草，而且还得付出惨重代价。荥阳前线的楚军日子愈发艰难，起初还能每日两餐，主食是粟米混着野菜，后来减至一餐，粟米换成了粗糠，最后连粗糠稀粥都难以保证，士兵们饿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有个年轻士卒因饥饿过度，竟当场倒在城墙下，再也没醒来。钟离眜在荥阳城下数次想发起总攻，每次都集合好兵力，士兵们也咬着牙拿起武器，可刚列好阵，便有士卒因饥饿晕倒，阵型大乱，总攻只能被迫中止。士兵们怨声载道，私下里都在抱怨：“大王只知让我们打仗，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能胜？”有几名士卒不堪忍受，趁着夜色偷偷跑到汉营投降，将楚军缺粮的实情全盘托出。钟离眜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派快马日夜加急向彭城求援，为了凸显事态紧急，他特意让信使在马缰上系着三根红布条——那是楚军最高等级的求救信号，意味着“粮草断绝，危在旦夕”。
此时项羽已平定九江，正押着英布的宗族家眷班师回朝。英布的妻子、儿女被铁链绑在两辆囚车上，囚车的木板上满是尖刺，稍有动弹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他们面色憔悴，衣衫褴褛，连三岁的幼子都哭哑了嗓子；宗族数十人被楚军士卒用长矛驱赶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稍有落后便会被长矛抽打，不少老人与妇女都已体力不支，却不敢停下脚步。项羽骑在乌骓马上，身着鎏金铠甲，铠甲上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悬挂着缴获的英布的虎头佩剑，剑鞘上的虎头纹路狰狞可怖，脸上满是平定叛乱的得意——短短一月便踏平九江，生擒叛将家眷，这足以震慑天下诸侯，让那些心怀异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当他行至彭城郊外的落马坡时，迎面突然撞上三名满身尘土的粮官，为首者是个名叫周兰的校尉，他的铠甲崩裂数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断箭，脸上沾着血污与尘土，见到项羽的刹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项羽的马腿放声大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大……大王！彭越那贼子在梁地作乱，烧毁粮草三万石，劫走粮车千余辆，十七座城池失守，荥阳前线已断粮三日！士兵们都快饿死了，钟离眜将军请求大王速发援兵，再晚就来不及了！”
项羽勒住马缰，胯下乌骓马烦躁地刨着蹄子，铁蹄踏得地面尘土飞扬，鼻息间喷出阵阵白气。他低头看着周兰血污的脸庞，又望向远处彭城城头飘扬的“项”字大旗，那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刚因平定英布而生的喜悦，瞬间被滔天怒火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如一道寒光闪过，“咔嚓”一声脆响，竟将身旁一块水桶粗的青石劈开两半，碎石飞溅，剑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容，眼中满是杀意，怒吼道：“彭越草寇！当年秦军派五万大军围剿他，都未能奈何他，如今竟敢断我粮道！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扔进巨野泽喂鱼！”
范增策马上前，他身着粗布长袍，须发皆白，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伸手拉住项羽的缰绳，劝道：“大王息怒！荥阳前线乃重中之重，钟离眜将军虽坚守不懈，但无粮必溃，一旦荥阳失守，汉军便能长驱直入，威胁彭城。彭越虽猖獗，却只是流寇之辈，靠着巨野泽的地利作乱，不足为惧。不如留项伯率一万兵力驻守九江，看管英布家眷，大王亲率主力回师梁地，先灭彭越，扫清后方隐患，再回师攻荥阳，如此方能万无一失。”项羽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怒火稍稍平复——他虽刚愎自用，却也知道范增所言有理，荥阳是楚汉相争的关键，绝不能有失。当即勒转马头，对身后的将士怒喝：“传我将令！项伯率一万兵力驻守九江，严密看管英布家眷，其余人随我星夜北上，讨伐彭越！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楚军行军速度极快，三万大军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仅用三日便抵达外黄城下。项羽亲自擂鼓助威，巨大的鼓声震得城砖簌簌发抖，连远处的树木都在晃动；三十具青铜夯锤轮番撞击城门，“咚——咚——”的巨响如惊雷滚地，城门上的木栓很快断裂，不到一日便攻破城池。可楚军冲入城中后，却发现城中早已空无一人，百姓与彭越的部众都已撤离，只留下数十名老弱百姓，他们捧着一封书信跪在城门口，吓得浑身发抖。士兵将书信呈给项羽，他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却透着嚣张，正是彭越所写：“项王若追，我便退入巨野泽。泽中芦苇万顷，河道纵横，暗礁遍布，项王纵有百万雄师，亦难寻我踪迹；若项王退，我便复出，再断粮道。看你我谁耗得过谁！”
项羽看着书信，气得七窍生烟，将信纸撕得粉碎，纸屑随风飘散，可他也无可奈何。巨野泽的凶险他早有耳闻，当年秦军派五万大军围剿彭越，结果大军进入泽中后，找不到方向，又遭遇彭越的袭扰，白天被冷箭射杀，夜间被火攻偷袭，死伤过半，最终狼狈撤退。如今自己带着三万重甲步兵，重甲在泽中行动极为不便，而且根本无法展开兵力，只会被彭越牵着鼻子走，逐个击破。他只得在城中驻扎三日，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那些曾归附彭越的官吏身上，斩杀了数人，又将城中百姓的房屋烧毁大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以此泄愤，而后下令撤军回援荥阳。可他刚率军离开梁地不到百里，便有探马来报：“大王！彭越率部夺回外黄，还突袭了咱们设在睢阳的后方补给站，将您留下的粮草焚烧殆尽，连一粒粟米都没剩下！”
如此反复三次，项羽彻底陷入了两难境地——若率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荥阳前线便兵力空虚，刘邦必会趁机反攻，辛苦围困数月的成果将付诸东流；若坚守荥阳前线，彭越便在后方肆意袭扰粮道，楚军将士只能忍饥挨饿，士气日渐低落。短短一个月内，项羽率军在梁地与荥阳之间往返奔袭数千余里，将士们日夜兼程，人困马乏，不少士兵脚上磨起了血泡，血泡破裂后，伤口被泥土感染，走路一瘸一拐，怨声载道。有次行军途中，一名年轻的士卒因饥饿晕倒在地，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被项羽的亲兵发现后，呵斥着拖拽他前行，那士卒竟鼓起勇气挣扎着坐起，对着项羽的马队高声喊道：“大王只知让我们打仗，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能胜？这样下去，不等汉军来打，我们都饿死了！”
项羽闻言，怒不可遏，拔出佩剑便将那名士卒斩杀，鲜血溅在路边的野草上，染红了一片，可他心中却也清楚，士卒所言句句属实。楚军的士气已跌至谷底，不少士兵开始偷偷逃亡，连将领们都面带愁容，私下里议论纷纷。这场由彭越掀起的后方风波，如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楚军的锐气，让这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军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悄然改变着楚汉相争的战局。
项羽平定九江后，听闻彭越在后方作乱，粮草被劫，怒不可遏，当即拍案而起，将案上的酒樽摔得粉碎。此时荥阳前线虽由钟离眜坚守，防线看似稳固，却缺乏粮草支撑，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根本无法长久坚持。项羽深知荥阳的重要性，却又不能放任彭越在后方肆虐，思索再三，只得留下一万兵力继续围攻荥阳，由钟离眜统领，自己则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彭越深知项羽勇猛，麾下将士也都是精锐，正面交锋绝无胜算，便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每次得知项羽大军抵达的消息，便立刻率领部众退入巨野泽深处，利用芦苇荡与河道躲避追杀；待项羽率军撤兵回援荥阳，他又立刻率军出山，袭扰楚军粮道，烧毁粮草，攻占城池。如此反复数次，项羽陷入了“救粮则前线吃紧，守前线则粮草被劫”的两难境地，疲于奔命，楚军将士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士气日渐低落，不少人都开始怀念往日粮草充足、士气高昂的日子。
项羽平定九江后，听闻彭越在后方作乱，粮草被劫，怒不可遏。此时荥阳前线虽由钟离眜坚守，但缺乏粮草支撑，难以久持。项羽只得留下部分兵力继续围攻荥阳，亲自率领大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彭越深知项羽勇猛，不敢与之正面交锋，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战术，待项羽大军抵达时，便率军退入山林沼泽之中；待项羽撤兵回援前线，又再次出山袭扰粮道。如此反复，项羽陷入了“救粮则前线吃紧，守前线则粮草被劫”的两难境地，疲于奔命，楚军士气日渐低落。
城头上更是箭雨纷飞，密得像夏天的暴雨，每天射下来的箭簇堆积在墙根，都能堆起半尺高，踩上去都硌脚。汉军的伤员挤满了城中的每一间民宅，哀嚎声此起彼伏，白天黑夜都没停过，听得人心里发毛。粮仓里的存粮更是告急，算下来顶多还能撑个十天，连刘邦自己都偷偷摸摸地让侍卫备好了快船，随时准备万一城破，就从汜水这条“后路”突围，那小日子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可现在呢？楚军主力一撤，前线只留下钟离眜带着三万人马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虚张声势。攻城的鼓声也从以前那种震天响、能把人耳朵震聋的气势，变成了现在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几声敲打，跟催眠曲似的。刘邦一看这形势，眼睛一亮，立刻拍板：打开粮仓！拿出一半的存粮，好好犒劳一下这些连日苦战、饿得眼冒金星的将士们！吃饱喝足才有战斗力嘛。紧接着，他又亲自提笔，写下了密令，让几个最亲信的心腹打扮成走街串巷的货郎，趁着夜色，像幽灵一样悄悄穿越楚军的封锁线，火速赶往梁地，去给彭越送信。信里自然是要彭越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楚军后防空虚，狠狠地去袭扰一下他们的粮道，让他们后院起火，顾此失彼！
此时的彭越正蛰伏在巨野泽深处的芦苇洲上，这片方圆三百余里的水域是黄河改道后形成的天然屏障，茂密的芦苇高达丈余，如青纱帐般密不透风，风一吹便掀起层层绿浪，能将整支军队都隐没其中；纵横交错的河道像蛛网般蔓延，浅滩处的黑泥黏稠如胶，马蹄踏进去便会深陷直至膝盖，深水区的暗礁尖锐如刀，寻常快船稍不留意便会被撞得船毁人亡——这是他盘踞近十年的根基，哪处有暗滩、哪片芦苇最茂密、哪条水道能通夜航，他闭着眼都能说得分毫不差，比自家后院还要熟悉。秦末乱世初起时，他便是泽中盗匪首领，率数百弟兄驾着轻便的独木舟，白天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水寨里休整，夜间则趁着月色驾船突袭官府粮船、富豪庄园，抢来的粮食一半分给泽边饥民，一半留作军需，“彭大王”的名号在梁地传遍千家万户，也练就了一身“藏于水、隐于林、来无影、去无踪”的游击本事。归附刘邦后，他被封为建成侯，却始终游离在汉军主力之外——刘邦忌惮他那股不受约束的野性，他也瞧不上汉军刻板的军纪，便带着万余部众在梁地打游击，时而袭扰楚军据点劫掠粮草，时而接济汉军残部传递情报，活得自在又凶险。
接到刘邦密令时，彭越正蹲在泽边的土坡上烤鱼。夕阳的余晖穿过芦苇缝隙，在他黝黑粗糙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出满脸风吹日晒的沟壑与风霜；他赤着双脚，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湿漉漉的泥点，还挂着几片枯黄的芦苇叶；手中的铁叉是用废弃的船锚链锻造而成，尖端磨得锋利如刀，正挑起一条两尺长的黄河鲤鱼，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的油脂滴在火中，腾起阵阵带着焦香的青烟。四名亲卫围坐在旁，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弟兄，正用麻布仔细擦拭着腰间的短刀与背上的强弓，刀鞘与弓臂上都刻着简易的鱼纹——那是彭越部众独有的记号，在泽中相遇时，只要露出这个记号，便知是自己人。彭越捏着那卷用蜡封好的密令，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竹片上“袭扰粮道”四个朱砂字，竹片边缘被他磨得发亮，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猛地一拍大腿，铁叉上的鲤鱼险些掉落：“好！终于轮到老子显身手了！”他用铁叉指着泽外西南方向，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芦苇微微晃动，“你们看，梁地乃楚军的腰眼子！从彭城到荥阳的粮道，七成要经过睢阳、外黄这几个城，那是他们的生命线！只要咱们把这条线掐断，前线楚军饿上三日，保管连弓都拉不开，还打什么仗！”亲卫们闻言纷纷咧嘴大笑，露出泛黄的牙齿，眼中满是跃跃欲试——劫粮道，正是他们最擅长的勾当，当年在巨野泽，连秦军的粮船都敢抢，何况楚军的陆地粮队。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轻纱般笼罩着巨野泽，能见度不足三丈，彭越便点齐五千精锐。这些人个个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好手，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攀墙如猿猴，人人腰挎淬了乌头毒的短刀——这种毒见血封喉，只需割破油皮便无药可救，背负着能射三百步的桑木强弓，箭囊里装着一半火箭一半普通箭；身着便于穿梭山林与水域的粗布短衫，颜色与芦苇、泥土相近，脚穿防滑的麻鞋，鞋底钉着细密的铁刺，走在湿滑的泥地也稳如泰山；腰间还系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用草药熬制的解渴汤，既能解渴又能提神解乏。他们不骑马——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能传三里地，极易暴露行踪，而是沿着泽边的隐秘小道，踩着晨露悄无声息地摸向睢阳城。这座城池是楚军在梁地最大的粮草囤积地，城高丈五，城墙由夯土与青石砌成，坚硬如铁，城内外驻有三千守军，清一色的楚军精锐，都是跟随项羽征战多年的老兵；粮仓建在城西北角的高地上，地势比城墙还高，外围挖有两丈深的壕沟，沟内布满削尖的竹刺，壕沟外还设有三层鹿角拒马，拒马间缠绕着带刺的藤蔓，防守得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彭越在城外三里的橡树林中潜伏观察了半日，眉头紧锁——硬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楚军守军虽少，却占据地利，且粮仓附近常年驻扎着五百名救火队，配备着数十口大水缸与百余副水桶，一旦起火便能迅速扑救。暮色降临时，夕阳的余晖将城墙染成金红色，彭越终于定下计策，对身旁的副将、也是他的内弟薛公低声道：“你带两千人在东门外二里的土坡后埋伏，听我吹哨为号，立刻发动突袭；再挑五十名水性最好的弟兄，随我从护城河潜入，咱们来个声东击西。”薛公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当年曾与彭越一起徒手搏杀过泽中恶鳄，闻言重重点头，转身便去调配人手。夜色渐浓，一轮残月爬上天空，洒下清冷的光辉，五十名弟兄脱光衣衫，仅穿短裤，口中衔着芦苇管，悄无声息地滑入护城河——这河水深三丈，水流湍急，夜间水温极低，常人在水中待上一炷香便会冻得四肢僵硬，可这些弟兄都是常年在巨野泽摸爬滚打的好手，在水中如游鱼般灵活。楚军守军虽在城头点燃火把巡逻，火光却照不透河中的黑暗，更想不到会有人从如此凶险的水中潜入。彭越带着人在水下潜行半里，摸到粮仓附近的民宅区，悄悄爬上岸边，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民宅的干草屋顶与柴草堆上，又在民宅门口挖了数个陷阱，上面铺着木板与干草，摆上绊马索，而后点燃火折子，“呼”的一声，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都映红了。
“走水了！粮仓附近走水了！”民宅中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很快便传遍全城。楚军守将是个名叫曹咎的老将，当年曾跟随项梁征战，听闻粮仓附近起火，顿时慌了神——粮仓储有十万石粮草，是前线楚军三月的军需，一旦被烧，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项羽砍的！当即急令半数兵力提水救火，士兵们扛着水桶、拿着瓢盆，甚至抱着陶罐，一窝蜂地涌向火场，却在民宅门口被绊马索绊倒，人仰马翻，水桶与陶罐摔得粉碎，混乱中又有人踩中陷阱，“扑通”一声坠入坑中，被坑底的尖刺扎穿身体，惨叫声此起彼伏。彭越趴在暗处的断墙后，看着楚军乱作一团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待大部分守军都涌入火场区域，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哨声，哨音如夜枭啼叫，穿透力极强。东门外二里的土坡后，薛公当即挥刀下令，两千名弓箭手迅速列队，箭头对准城头，“放箭！”随着一声大喝，密集的箭雨如黑潮般涌向城头，负责防守东门的楚军本就只剩五百人，还多是老弱，被打得措手不及，城头守军纷纷中箭倒地，尸体顺着城墙滚落。刀斧手趁机冲到城门下，挥舞着沉重的开山斧，对着城门铰链猛砍，“咔嚓”一声脆响，城门铰链断裂，东门被彻底打开，薛公带着人马呐喊着冲入城中，直扑粮仓方向。
彭越带着五十名弟兄从火场侧面包抄，短刀出鞘，寒光闪烁，如鬼魅般斩杀了粮仓门口的十余名守军——这些守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场，根本没察觉身后的杀机，直到脖颈一凉，鲜血喷溅而出，才轰然倒地。众人趁机冲入粮仓，只见里面的粮草堆得如小山般高，麻袋上印着“楚”字印记，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泼火油！”彭越一声令下，弟兄们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粮草上，火油顺着麻袋缝隙流淌，很快便浸湿了大半。“点火！”彭越再次下令，数十个火折子同时掷出，粮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干燥的粮草燃烧得极为迅猛，“噼啪”声不绝于耳，火星飞溅，浓烟滚滚升腾，高达十余丈，如一条黑色巨龙直冲云霄，连百里外的楚军哨探都看得一清二楚，急忙策马向彭城报信。曹咎见东门被破、粮仓起火，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带着残部从西门弃城而逃，彭越也不追击——他要的本就不是城池，而是粮草，烧光粮草，这座空城便毫无意义。
首战告捷后，彭越如猛虎出闸，带着部众在梁地诸县间转战，将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从不与楚军小股援军正面交锋，却专挑粮草运输队下手，而且每次都打得干净利落，绝不恋战：在睢阳至外黄的官道旁有一处“一线天”峡谷，谷口狭窄，仅容两车并行，彭越率部在峡谷两侧的山坡上潜伏三日，将士们裹着麻布趴在草丛中，连咳嗽都要捂着嘴，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干饼，渴了就喝山泉水。第四日正午，楚军万辆粮车终于进入峡谷，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沉闷如雷，押粮的士卒扛着戈矛，有气无力地走着，根本没察觉两侧山坡上的杀机。待粮车全部进入峡谷，彭越猛地挥下旗帜，“轰隆隆”的巨响中，数百块巨石从山坡上滚落，瞬间堵塞了谷口与谷尾，将粮车困在中间。随后弓箭手齐发，箭雨密集如蝗，将押粮士卒射杀大半，未死的士卒慌作一团，四处逃窜，彭越又下令点燃预先埋在谷中的柴草，熊熊火光将峡谷映得通红，粮草燃烧的焦糊味飘出数十里，连谷外的楚军援兵都能闻到。在外黄城外，彭越更是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他让部众换上缴获的楚军铠甲，打着楚军的“项”字大旗，由一名投降的楚军小校出面，对着城头高喊：“彭城派来的援军到了！护送粮草至此，快开城门！”守城将领见旗帜与铠甲都无异常，又核对了口令——那是彭越从俘虏口中逼问出的当日口令，便下令打开城门。城门刚开一条缝，彭越的部众便如潮水般涌入，短刀砍向毫无防备的守军，守城将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薛公一刀枭首，两千余名守军或死或降，城中粮仓被席卷一空，连锅碗瓢盆都没给楚军留下，彭越甚至还在府衙的墙上写下“彭越到此一游”六个大字，气得随后赶来的楚军将领当场吐血。
短短半月间，彭越连下睢阳、外黄、陈留等十七座城池，楚军的粮道被搅得支离破碎，原本畅通无阻的粮草运输，如今成了步步惊心的险途——运输队十趟有九趟会被劫，即便侥幸抵达前线，也只剩半数粮草，而且还得付出惨重代价。荥阳前线的楚军日子愈发艰难，起初还能每日两餐，主食是粟米混着野菜，后来减至一餐，粟米换成了粗糠，最后连粗糠稀粥都难以保证，士兵们饿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有个年轻士卒因饥饿过度，竟当场倒在城墙下，再也没醒来。钟离眜在荥阳城下数次想发起总攻，每次都集合好兵力，士兵们也咬着牙拿起武器，可刚列好阵，便有士卒因饥饿晕倒，阵型大乱，总攻只能被迫中止。士兵们怨声载道，私下里都在抱怨：“大王只知让我们打仗，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能胜？”有几名士卒不堪忍受，趁着夜色偷偷跑到汉营投降，将楚军缺粮的实情全盘托出。钟离眜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派快马日夜加急向彭城求援，为了凸显事态紧急，他特意让信使在马缰上系着三根红布条——那是楚军最高等级的求救信号，意味着“粮草断绝，危在旦夕”。
此时项羽已平定九江，正押着英布的宗族家眷班师回朝。英布的妻子、儿女被铁链绑在两辆囚车上，囚车的木板上满是尖刺，稍有动弹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他们面色憔悴，衣衫褴褛，连三岁的幼子都哭哑了嗓子；宗族数十人被楚军士卒用长矛驱赶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稍有落后便会被长矛抽打，不少老人与妇女都已体力不支，却不敢停下脚步。项羽骑在乌骓马上，身着鎏金铠甲，铠甲上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悬挂着缴获的英布的虎头佩剑，剑鞘上的虎头纹路狰狞可怖，脸上满是平定叛乱的得意——短短一月便踏平九江，生擒叛将家眷，这足以震慑天下诸侯，让那些心怀异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当他行至彭城郊外的落马坡时，迎面突然撞上三名满身尘土的粮官，为首者是个名叫周兰的校尉，他的铠甲崩裂数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断箭，脸上沾着血污与尘土，见到项羽的刹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项羽的马腿放声大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大……大王！彭越那贼子在梁地作乱，烧毁粮草三万石，劫走粮车千余辆，十七座城池失守，荥阳前线已断粮三日！士兵们都快饿死了，钟离眜将军请求大王速发援兵，再晚就来不及了！”
项羽勒住马缰，胯下乌骓马烦躁地刨着蹄子，铁蹄踏得地面尘土飞扬，鼻息间喷出阵阵白气。他低头看着周兰血污的脸庞，又望向远处彭城城头飘扬的“项”字大旗，那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刚因平定英布而生的喜悦，瞬间被滔天怒火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刃如一道寒光闪过，“咔嚓”一声脆响，竟将身旁一块水桶粗的青石劈开两半，碎石飞溅，剑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容，眼中满是杀意，怒吼道：“彭越草寇！当年秦军派五万大军围剿他，都未能奈何他，如今竟敢断我粮道！本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扔进巨野泽喂鱼！”
范增策马上前，他身着粗布长袍，须发皆白，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伸手拉住项羽的缰绳，劝道：“大王息怒！荥阳前线乃重中之重，钟离眜将军虽坚守不懈，但无粮必溃，一旦荥阳失守，汉军便能长驱直入，威胁彭城。彭越虽猖獗，却只是流寇之辈，靠着巨野泽的地利作乱，不足为惧。不如留项伯率一万兵力驻守九江，看管英布家眷，大王亲率主力回师梁地，先灭彭越，扫清后方隐患，再回师攻荥阳，如此方能万无一失。”项羽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怒火稍稍平复——他虽刚愎自用，却也知道范增所言有理，荥阳是楚汉相争的关键，绝不能有失。当即勒转马头，对身后的将士怒喝：“传我将令！项伯率一万兵力驻守九江，严密看管英布家眷，其余人随我星夜北上，讨伐彭越！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楚军行军速度极快，三万大军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仅用三日便抵达外黄城下。项羽亲自擂鼓助威，巨大的鼓声震得城砖簌簌发抖，连远处的树木都在晃动；三十具青铜夯锤轮番撞击城门，“咚——咚——”的巨响如惊雷滚地，城门上的木栓很快断裂，不到一日便攻破城池。可楚军冲入城中后，却发现城中早已空无一人，百姓与彭越的部众都已撤离，只留下数十名老弱百姓，他们捧着一封书信跪在城门口，吓得浑身发抖。士兵将书信呈给项羽，他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却透着嚣张，正是彭越所写：“项王若追，我便退入巨野泽。泽中芦苇万顷，河道纵横，暗礁遍布，项王纵有百万雄师，亦难寻我踪迹；若项王退，我便复出，再断粮道。看你我谁耗得过谁！”
项羽看着书信，气得七窍生烟，将信纸撕得粉碎，纸屑随风飘散，可他也无可奈何。巨野泽的凶险他早有耳闻，当年秦军派五万大军围剿彭越，结果大军进入泽中后，找不到方向，又遭遇彭越的袭扰，白天被冷箭射杀，夜间被火攻偷袭，死伤过半，最终狼狈撤退。如今自己带着三万重甲步兵，重甲在泽中行动极为不便，而且根本无法展开兵力，只会被彭越牵着鼻子走，逐个击破。他只得在城中驻扎三日，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那些曾归附彭越的官吏身上，斩杀了数人，又将城中百姓的房屋烧毁大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以此泄愤，而后下令撤军回援荥阳。可他刚率军离开梁地不到百里，便有探马来报：“大王！彭越率部夺回外黄，还突袭了咱们设在睢阳的后方补给站，将您留下的粮草焚烧殆尽，连一粒粟米都没剩下！”
如此反复三次，项羽彻底陷入了两难境地——若率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荥阳前线便兵力空虚，刘邦必会趁机反攻，辛苦围困数月的成果将付诸东流；若坚守荥阳前线，彭越便在后方肆意袭扰粮道，楚军将士只能忍饥挨饿，士气日渐低落。短短一个月内，项羽率军在梁地与荥阳之间往返奔袭数千余里，将士们日夜兼程，人困马乏，不少士兵脚上磨起了血泡，血泡破裂后，伤口被泥土感染，走路一瘸一拐，怨声载道。有次行军途中，一名年轻的士卒因饥饿晕倒在地，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被项羽的亲兵发现后，呵斥着拖拽他前行，那士卒竟鼓起勇气挣扎着坐起，对着项羽的马队高声喊道：“大王只知让我们打仗，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能胜？这样下去，不等汉军来打，我们都饿死了！”
项羽闻言，怒不可遏，拔出佩剑便将那名士卒斩杀，鲜血溅在路边的野草上，染红了一片，可他心中却也清楚，士卒所言句句属实。楚军的士气已跌至谷底，不少士兵开始偷偷逃亡，连将领们都面带愁容，私下里议论纷纷。这场由彭越掀起的后方风波，如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楚军的锐气，让这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军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悄然改变着楚汉相争的战局。
项羽平定九江后，听闻彭越在后方作乱，粮草被劫，怒不可遏，当即拍案而起，将案上的酒樽摔得粉碎。此时荥阳前线虽由钟离眜坚守，防线看似稳固，却缺乏粮草支撑，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根本无法长久坚持。项羽深知荥阳的重要性，却又不能放任彭越在后方肆虐，思索再三，只得留下一万兵力继续围攻荥阳，由钟离眜统领，自己则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彭越深知项羽勇猛，麾下将士也都是精锐，正面交锋绝无胜算，便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每次得知项羽大军抵达的消息，便立刻率领部众退入巨野泽深处，利用芦苇荡与河道躲避追杀；待项羽率军撤兵回援荥阳，他又立刻率军出山，袭扰楚军粮道，烧毁粮草，攻占城池。如此反复数次，项羽陷入了“救粮则前线吃紧，守前线则粮草被劫”的两难境地，疲于奔命，楚军将士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士气日渐低落，不少人都开始怀念往日粮草充足、士气高昂的日子。
项羽平定九江后，听闻彭越在后方作乱，粮草被劫，怒不可遏。此时荥阳前线虽由钟离眜坚守，但缺乏粮草支撑，难以久持。项羽只得留下部分兵力继续围攻荥阳，亲自率领大军回师梁地，讨伐彭越。彭越深知项羽勇猛，不敢与之正面交锋，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战术，待项羽大军抵达时，便率军退入山林沼泽之中；待项羽撤兵回援前线，又再次出山袭扰粮道。如此反复，项羽陷入了“救粮则前线吃紧，守前线则粮草被劫”的两难境地，疲于奔命，楚军士气日渐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