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墨韵兰亭 血染征尘-《从前有个忘川郡》

  若要论及中华书法史上那最为璀璨夺目、令后世无数帝王文士魂牵梦萦的瑰宝,莫过于书圣王羲之于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在会稽山阴之兰亭,为一场名流雅集所写的诗序——《兰亭集序》。

  其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众名士,于曲水之畔,流觞赋诗,畅叙幽情。酒酣耳热之际,王羲之乘兴挥毫,以鼠须笔、蚕茧纸,写下了这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的行书序文。其笔法变幻莫测,遒媚劲健,点画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全文二十个“之”字,竟无一雷同,堪称达到了“道媚劲健,绝代更无”的艺术巅峰。更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是,王羲之酒醒之后,试图重新誊写,却发现再也无法复制那份神韵天成的极致美感,此帖遂成绝唱,被其奉为传家之宝。

  此帖历经王氏子孙七代珍藏,传至七世孙、出家为僧的智永禅师手中。智永圆寂前,因无嗣,将其传于弟子辩才和尚。而后,便引出了唐太宗李世民派监察御史萧翼,计赚辩才,终使《兰亭》真迹入藏内府的故事。李世民爱不释手,曾命供奉拓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等人双钩摹拓,分赐皇子近臣,这便是后世所称的“神龙本”(冯承素摹本)、“褚遂良摹本”等着名摹本的由来。而真迹,据传最终随葬昭陵,自此绝迹人间,只留无数摹本、刻本,供后人追慕那“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绝世风姿。(前面忘写了,这里补充一下)

  官道之上,尘土微扬。谢珩背着裴婉如,步履稳健,速度远比步行快上许多。为了缓解裴婉如伏在背上的尴尬与可能的不适,也为了驱赶长途跋涉的枯燥,谢珩寻着话题与她闲聊。

  “婉如,你可曾听闻过一位名为‘花木兰’的女子?”谢珩的声音随着步伐微微起伏,传入裴婉如耳中。

  裴婉如正沉浸在他宽阔背脊带来的奇异安心感中,闻言微微一怔,摇了摇头,脸颊轻贴着他的衣领,细声回道:“花木兰?婉如未曾听闻。是前朝哪位才女或巾帼吗?”

  谢珩笑了笑,开始讲述:“关于她的故事,流传着好几个版本。其一,源自一首北朝的乐府民歌,谓之《木兰诗》。诗中言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她女扮男装,代父从军,驰骋沙场十二载,建功立业后方才还乡,‘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同行伙伴方知她是女郎。”

  裴婉如听得入了神,不禁赞道:“竟有如此奇女子!代父从军,忠孝两全,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还有第二个版本,”谢珩继续道,“在民间传说里,木兰的结局更为传奇。有说她凯旋后,天子欲纳其为妃,木兰宁死不从,最终自尽明志,以全忠孝节义。亦有说她归家后,遭遇同袍追求或身份被挟,历经波折,最终得以安然隐退。”

  “这……”裴婉如心情随着故事起伏,既感佩又有些唏嘘。

  “至于第三个版本,”谢珩语气平缓,“在一些隋朝野史杂记中,偶有提及一位‘木兰’女子,或为军中效力,但其事迹模糊,多与当时抵御北方突厥的战事相关联,细节已不可考,真假难辨。”

  裴婉如思索片刻,好奇地问:“郎君,为何同一个人物,会有如此多不同的故事流传?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谢珩略作沉吟,解释道:“这便与时代背景、民众意愿相关了。《木兰诗》成型于北朝,彼时战乱频繁,尚武之风浓厚,且北方民族习俗中对女子的束缚相对较少,故能诞生如此歌颂女性勇武与孝义的诗篇。而民间传说,往往寄托了百姓对英雄人物的美好祝愿或对其命运的感慨,会随着时代价值观的变化而演变,例如强调其贞烈,便是后世礼教观念加深的体现。至于野史杂记,多采撷传闻,真伪混杂,或有一点史实影子,但大多已文学化。历史长河漫漫,许多真相湮没无闻,留存下来的故事,本身便是不同时代的一面镜子。”

  裴婉如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谢珩所言极有道理,心中对那模糊的花木兰形象,更添了几分遐想与敬佩。两人就这般一路谈论,倒也不觉时间流逝。

  然而,平静的旅途很快被打破。行至一处林木茂密、道路狭窄之地,忽听一声唿哨,道旁猛地窜出七八条手持钢刀、棍棒的彪形大汉,个个面目狰狞,衣衫褴褛却掩不住一身悍匪之气,瞬间将二人围在当中。

  “呔!那书生,识相的留下钱财和这小娘子,爷爷们或可饶你一条狗命!”为首一名疤面匪徒挥着手中鬼头刀,狞笑道,目光淫邪地在裴婉如身上打转。

  裴婉如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谢珩的肩膀,浑身发抖。

  谢珩面色一沉。他并非吝啬钱财,而是神识扫过这群匪徒,发现他们身上血气浓重,怨念缠身,显然都是杀人越货、恶贯满盈之徒,不知害了多少过往行商百姓的性命。将此等渣滓留于世间,只会遗祸更多无辜。留下钱财,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婉如,闭眼。”谢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裴婉如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双眼,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就在她闭眼的刹那,谢珩动了!他身形未动,背负一人却如若无物,只见他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一道凝练至极、肉眼难辨的淡紫色气劲如同破空闪电,瞬间洞穿了那疤面匪首的眉心!匪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一声未吭,仰面倒地。

  其余匪徒尚未反应过来,谢珩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而动,背负一人竟丝毫不影响其速度与灵活。他右手虚握,空气中仿佛有无形剑气凝聚,随着他手臂挥洒,道道凌厉气劲激射而出!

  “噗!”“噗!”“噗!”

  接连数声轻响,伴随着短暂的惨叫。那些匪徒或是咽喉被洞穿,或是心口被贯穿,一个个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倒下,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掉落一地。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甚至看不清谢珩是如何出手的。他动作飘逸,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与精准到极致的掌控。这些凡间悍匪,在他面前与土鸡瓦狗无异。

  待到尘埃落定,官道上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再无一个活口。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

  “可以睁眼了。”谢珩的声音依旧平静。

  裴婉如颤抖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修罗场般的景象,她吓得几乎晕厥过去,小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惊叫出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珩的背影,这个一路温文尔雅、与她谈诗论史的郎君,竟有如此……如此可怕的身手!

  “莫怕,他们都该死。”谢珩淡然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事,莫要对他人提起。”他并非嗜杀之人,但诛灭此等祸害,于他而言,不过是替天行道,甚至算得上是积攒阴德,自然不会触犯任何仙例天条。

  裴婉如惊魂未定,只能懵懂地点头,心中对谢珩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是夜,两人再次投宿在一家官道旁的客栈。谢珩依旧只要了一间房。经历过白日惊魂,裴婉如更是寸步不敢离他左右。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纸洒入房中。谢珩在地上铺了席子打坐调息,却敏锐地察觉到床上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他睁开眼,借着微光看去,只见裴婉如蜷缩在床上,肩膀微微耸动,身体还在轻轻地颤抖。

  他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床边坐下。裴婉如察觉到他的靠近,哭声微微一滞,却将脸埋得更深。

  谢珩没有说话,只是和衣躺下,伸出手,将她颤抖的、冰凉的身体轻轻地拥入怀中。

  裴婉如先是一僵,随即,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低低的呜咽。白日的惊吓、连番失去亲人的悲痛、对未来的迷茫、以及目睹杀戮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谢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只手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渐渐地,裴婉如的哭声低了下去,颤抖也慢慢平息,最终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谢珩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亦是复杂难言,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