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辉梦-《百年梦魇之青杏》

  ……我走进一座礼堂,似乎想去看电影。礼堂的门厅似乎挺高大。走进礼堂必须得从门厅的那个楼梯上去,走上二楼,才能进得了。但是,让我奇怪的是,我从二楼的那扇大门进了礼堂之后,却发现底下也有两扇通往门厅的大门。而且,也有人正从大门外陆续走进来。我虽然感觉有些异样,但我并没有去深究。我似乎在找我的座位。已经坐在那儿的人都瞪着眼睛看我。我却不太愿意去搭理他(她)们。我坐在了人群的中间。我想坐得舒服些,朝后背靠了上去。椅子的靠背很软和,我很惬意地躺着。左右两侧都坐着女人,她们殷勤地帮我盖着被子。前面有一叠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想坐直些身子,边上的女人按住我,让我不要动。她们按住我的劲儿好大!甚至开始在剥我的衣服。我觉得反正有被子盖着,衣裤脱了也无所谓。但是,衣裤被她们连扯带撕地剥去后,她们竟又将被子掀开了,放电影的那根灯柱竟照在了我的身体上!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围住我看,脸上都露出了很贪婪的笑容。有的嘴角竟挂着长长的口水……

  我一直很奇怪,我怎么会做这样奇奇怪怪的梦?梦中的礼堂,似乎是故乡小镇中心那座石桥南堍的那间礼堂。又不完全是,门厅又似乎是小城的那个影剧院的门厅,也不像!小城影剧院的门厅里并没有二楼。如果有二楼的话,似乎在门厅里也不见有二楼的那种平台。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我倒是在剧院中看到过这样的门厅。奇怪的是,这一切怎么会这么混乱地搭配在了一起?而且,放电影的光束居然照在我裸露着的身子上,让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在我的内心,有着被人偷窥的欲望似的。

  找过了董事长的妻子之后,我虽然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我的态度。但却一直未见有任何的动静。我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必定仍是暗流汹涌。这暗流它要汹涌就让它汹涌好了!难道我有必要去遏制它吗?再说,也不是我想遏制就能遏制得了的。任何事情都有它自身发展的规律,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坦然面对。我知道,我继续留在公司的时间不会太长。但是,这种隐隐约约的等待,是足以让我的精神崩溃的。办公室主任似乎很为我抱不平,那天她说: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有人在设法弄你!人为什么会这样啊!从公司划走了这么多钱还不够呀?我们把这么多的返利款都打在他的卡上了,他居然认为他拿这些钱是理所当然的!公司是股份制公司,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资公司!”

  我说:“这些话,你在外面可不要说哦!有矛盾,也只是我跟他之间的矛盾,与你们不搭界!你们千万不要赶这一趟浑水!”

  她说:“我知道。不过,你也得小心才是!这个人像是手段很毒辣呢!”

  显然,她也已知道他所实施的手段了。我说:“没事的。没有的事,总不能说成个有来!我倒还真不信,真能无中生有!”

  尽管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免有些忐忑。他这么卑鄙的手段都能施出来,谁知道接下来他会施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呢!

  女儿已临近毕业,我决定携妻子去女儿读书的城市一趟。将该带回来的个人物品先帮她带回来一些。免得她回家时,一个人大包小包的太麻烦。再说,原来计划待女儿大学毕业后,让她去国外留学,能取得个硕士的海归头衔,对她今后走上社会,无论是在求职上还是进入的社会层面上,都会有所帮助。也不知道她自己的想法怎么样?

  海外留学,她希望去的是哪一个国家?有一些东西,得敦促她自己早日做好准备。正遇“五一”长假,我打电话向董事长请假。他却说:

  “你一走,工地怎么办?”

  到现在,他倒还记得工地呀。我说,我已关照副总了,他会负责的。放下电话,我心中的气已不打一处来!划走了资金,给我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他可曾记得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工地呢?没有了资金,让我怎么运转?他可曾想过,还有这么多的工程款、材料款需要支付?当工地出现矛盾时,他可曾亲临公司来帮我排忧解难?当我被那些民工围困时,他可曾扪心自问一下,民工围困我的起因是什么?他不是有众多的喽罗吗?怎么不见得有人来挺身而出?他只知道自己双手扒钱,根本不管公司的死活!

  我要离开几天,他倒记得问工地怎么办了!我什么时候已卖身给公司了啊?好歹我还是个股东呢!股东虽小,但,再小也是股东呀!是股东,我便有股东的权利!难道我连人身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吗?我连去探望女儿的权力也失去了吗?真是岂有此理!我没有理他,自顾携妻子去了女儿读书的那座城市。

  携妻一起去与女儿团聚的那几日是快乐的。至少让我暂时忘却了公司带给我的烦恼。尤其是女儿在那座城市已经生活了四年,虽然,每年的寒暑假她都会回家。但是,走进了她的寝室,我才感觉到了她的长大。她同寝室的同学告诉我说,前两天,女儿还帮同学去找工作呢!我问女儿,同学找工作,为什么要她出面去帮忙?女儿说,同学胆子小,不敢登招聘公司的门,她只得陪她们去啰!

  我知道,女儿天生男相。还有一些男人的性格。想不到都大学毕业了,她的这种豁达豪爽的性格依旧未变。这是让我感到欣慰的事!在我的内心,对女儿的塑造,我一直存在着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我一方面希望她能自立,能独自去闯天下;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她具有小鸟依人的那种小女人的形象。我既然希望她能出国留学,没有相应的自主能力,她能完成学业吗?但是,作为女人,也许小鸟依人的形象更有利于她今后的家庭生活吧!

  我希望女儿能去美国留学。如果硕士毕业后,能干脆留在美国最好!女儿却坚持要去英国。问她为什么要去英国,而不愿意去美国?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也只能随女儿了。毕竟是她出去留学,选择去留学的国家、学校和专业,都是她自己的事,我不可能越俎代庖。我所能做的事,只是帮她准备好留学所需的资金!这一点,我倒是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我的家庭虽然算不上十分富裕,但供女儿出国去留学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要说,我在乡镇工作期间与人合作做毛纱生意赚到的那些钱了,光是我下海时获得的那五十万元的一次性补偿,供女儿出国留学也已够了。

  女儿能自立,经济上又有保障;女儿在大学期间的学习成绩也不差,应该是万事俱备了吧!接下来,就看女儿自己去联系、去落实留学地了。我不懂英语,联系留学的事,我还真是爱莫能助呢!

  不过,想想女儿自立能力的培养,还真是一个艰难的历程呢!在读高中初期,那时就读的高中学校尚属初创,还借用着乡镇的中学校舍。那一日,女儿竟擅自回家了。她回家的理由是,学校正在造房子,晚上施工的噪音吵得她睡不着觉。她只有回来了!其实我知道,这只是她的托词。她是不习惯那种离开家庭、离开父母的生活。她这是在逃避。如果不习惯,或者遇到矛盾、困难就逃避,对她自立的培养,肯定是有害而无益的。我怎么可以纵容她的这种逃避呢?如果我纵容,她的这种逃避便会形成一种习惯。在她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她肯定会面临许多的困难和坎坷,只有勇敢地去面对,才能独自去闯天下。逃避只会令她一事无成。

  我立即叫来驾驶员,晚饭后,我得连夜送她回学校。我不能给她任何的侥幸。这种侥幸心理的滋长,对她性格的形成是极为不利的。我只能让她明白,面对困难,退缩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勇敢地去面对,才能去克服和战胜困难。可惜她那时还小,如何能懂得我的良苦用心!也许,在送她回学校的一路上,她心里还在不停地埋怨着父亲呢!这个老爸怎么这样的不讲理啊!回来的路上,驾驶员也说我:

  “某局,你对女儿怎么这么狠心呀?”

  我狠心吗?我这是为女儿好呀!我的苦心,谁能理解呢?

  上了大学之后,我倒是不再担心女儿的自立能力强不强了。毕竟在高中阶段,她已经住校了三年。这三年中,我虽然常常会在女儿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去学校,远距离地观察过女儿的学习和生活。女儿在学校的自若神态,已经很让我放心。但是,一接到女儿的那次带有哭腔的电话,我还是够心惊肉跳的。

  女儿在电话里跟我说,她随同学一起去逛市场上的摊点,在一个服装摊点上还了价之后又不打算买了。摊主却要强卖。与摊主发生了争执。她说,那个摊主很凶。我虽闻言心惊肉跳,但我却无法一步蹦到女儿的跟前。毕竟两个城市相距千里之遥呢!我说,那你为什么不立即报警?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办法,便是报警了!只要警察在现场,孩子才能免遭伤害!女儿说,她已经报警了,现在正在警车上与我通话呢!我还是不太放心,让她将手机交给车上的警官。一直到我与警官搭上了话,我才放下心来。警官告诉我说,没事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争吵。他们现在正送她回学校呢!那就好!那就好!我自然是千恩万谢!

  女儿后来落得我好一通埋怨:你不想买衣服,你去还什么价呢?你还了价,人家答应了你又不买。这不是在耍人嘛!你一人在外,做事怎么可以如此地不谨慎呢?万一报警后,警察不来怎么办?或者,人家出警慢了些,等到赶来时,你已被人打了怎么办?女儿说,过几天,我学校里叫一帮人去,把他们打回来!我问,打回来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我跟她说,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不要让问题产生!女儿这才无话可说。

  不过,有这样的挫折教育也好!让她吸取教训,今后一个人留学在国外,总不会再好端端地去惹些什么事情出来了!让她知道,出了国,完完全全必须依靠自己去生存了,任何的矛盾和困难,都必须她自己去面对、去解决。父母已远在天边,有再大的本事,也是鞭长莫及。与女儿相聚了这短短的几天,我一直在观察着女儿,她已经能让我放心了。这应该也是我携妻子去看望女儿的真正目的了。

  这座城市是美丽的。南面临海,给城市带来阳光和帅气。蓝的天,白的云,浩瀚的海,金色的沙滩,绿色的树,映衬着红色的屋顶。让人仿佛进入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但是,作为城市,毕竟依然摆脱不了那一份的喧嚣和到处升腾着的人的欲望。

  从女儿那儿回来,我几乎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儿出国留学的事情上。我发现我和妻子的身份证与女儿身份证上的家庭住址不同。这是因为女儿的身份证领取的时候,我们已经搬了家。但是,这样的不同我担心会给女儿的出国签证带来影响。只得去户籍机关办理户籍变更手续。又将我和妻子的身份证重新办理了申领手续。换新证必须得交还旧证。交还了旧证之后,还得等一些天才能拿到新证。那天,妻子打电话来说,去银行存款得用身份证呢!没有了身份证,银行不让存!我说,新证还没有领出来,旧证却已经交掉了。你身边有没有其他的证件?妻子说她在帮父母交水电费呢!父母的身份证倒在她身上。我说,那你将钱存在你父母名下好了。都是一家人,借用一下身份证,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妻子将钱存在了她父母的名下,也算是暂时解决了存款实名制的难题。一年之后,转存时再恢复存在我们自己名下,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的经济损失。

  在换身份证时,我在户籍机关碰到了那位副局长。我认识他,知道他是董事长的铁哥们。他问我:

  “你是不是来投案自首啊?”

  我只道他是在开玩笑,顺口笑道:“我来投什么案?自什么首啊?”

  但是,他的话瞬间还是让我心头一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他虽然是董事长的铁哥们,但跟我却并不是很熟悉。在并不是很熟悉的人之间,似乎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吧?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我的脑际一闪,我浑不当一回事,继续忙着自己的。

  回到公司之后,办公室主任跟我说:“集团公司来通知说,要让我们将公司的章和所有签订的合同都上交到集团公司去!”

  我说:“那就交嘛!让他们统一保管也好!免得他们疑心生暗鬼!”

  邻县的那一块好不容易拿到的土地要办证了。财务却告诉我说,账上没钱了。我问:

  “二、三十万元也没有了吗?”

  出纳跟我摇摇头。我问她:“那张账外卡上还有多少钱?”

  她说,也不够!我说:“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有三十来万的嘛!”

  她说:“去年底的时候,不是发了一些年终奖嘛!”

  哦,我想起来了。年终奖是用掉了一些。我又想起来了,我在为我弟弟调换美金时,还借用了一部分没有还呢!当时,好不容易联系到了一些美金可以兑换。但是,大部分的存单都没有到期,提前支取会损失定期利息。我便用帐外卡上的钱调了一下头寸。却忘了补回去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妻子,让她速将我调头寸的钱取来。

  妻子将钱送来公司后,我将钱交给了出纳,嘱她存入公司的账中。她说:

  “将账外的钱移入账内,收入没有名目呢!”

  我让她出具一张收据给我。第二天,我带财务去邻县交纳了办证费用。

  没过几天,出纳打电话告诉我说,集团公司要来财务检查。我接到电话时正在机关。自从我原来的那个部下旅游科长调往市级机关后,我一直没有去她的新单位看望过她。她总在抱怨说我不关心她,她调了新单位,也不知道上门熟悉一下门槛。我虽然很不以为然,但内心难免会产生一些愧疚。她的新单位距我公司不远。那天下午,我信步朝她单位走去。上了楼,走进她的办公室,她的脸上顿时溢满了惊喜。她的新同事跟我打着招呼。这里原本我很熟悉的嘛,我在机关时,是属于一个系统的。还没有跟她说上两句话,公司的电话就追来了!我接到电话,只得匆匆地赶回公司去。

  我在区政法委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想跟我谈谈。我很奇怪,自从我下海离开机关之后,我和她鲜有往来。除了那次与区检察长一起吃饭之后,她再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怎么突然有电话来,说有事想跟我谈谈?她跟我会有什么事呢?但是,她既然这么慎重其事地打电话给我,我只得应约去了她居住的小区。

  车子进了小区大门,便见她在小区大门内的那座假山旁等我。我停好车,随她坐在假山旁临小池的一块石头上。她直接了当地问我,是否公司内部起矛盾了?我很诧异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这你别管。不过,今天我请你来,是想提醒你,该擦的屁股要擦干净,不要到时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我说:“我有什么屁股要擦!不过,这段时间外面的传闻确实应该不少!他要传,就让他们去传好了!我问心无愧,我有什么可怕的!公司矛盾弄得这么大,不就是因为几千万元被划走了么!”

  她问:“你在资金上有没有问题?”

  我说:“我有什么问题?上次我设法收回的那笔中介费不是放在公司的账外资金卡上么!”

  她问:“这笔款子公司的董事长知不知道?”

  我说:“知道啊!我跟他说过。”

  她问:“他有没有签字,同意这笔款子暂放在账外资金卡上?”

  我说:“那倒没有!我们是私人合办的股份制公司,我也是股东,难道我没有权力这么做吗?”

  她说:“我是觉得他签了字会比较保险一些。”

  我说:“那我写一张纸条,让他去签个字就是了!”

  她问:“他还肯签字吗?”

  我迟疑了一下:“应该肯吧?他有什么理由不签字呢?再说,我是总经理,我签字还不行吗?”

  她说:“你还是想办法避嫌吧!有许多时候,多一事还真不如少一事!”

  那倒也是!我回公司之后,立即写了一张纸条,写清这笔款子的来龙去脉,驱车去董事长办公室,请他签字。他很仔细地翻来覆去看着纸条,最后,又似乎很不情愿地签上了“待工程结束之后处理”一行字。在签名的时候,我瞥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我不知道,他的这一份满足从何而来?但是,他的神情已让我心中很不舒服。

  尽管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但是,那位政法委工作的朋友的那一番话,仍然引起了我的警觉。虽然,我不知道他将运用什么样的歹毒手段来对付我,我总觉得有所准备。我带妻子去见了我熟悉的律师。那位律师,我在机关工作时,曾有一段时间当过我单位的法律顾问。那是单位下属的公司负债累累的时候。让妻子认识律师,万一我有什么事,律师还可以帮助出出点子。

  那段时间也真是奇怪哦,我的车子洗干净了停在那儿,总会有白白的鸟屎拉在上面。有时是前挡风玻璃上;有时是前引擎盖上;有时是车顶上。总是在很显眼的位置,落下一坨坨成飞溅状的白色。按照故乡小镇人的说法,有鸟屎落在人的身上,便意味着这人将走霉运了。鸟屎虽然没有直接落在我的身上,但拉在我的车子上,是不是也算是在向我暗示呢?

  我在家里照镜子,灯光下镜子前的我,脸色灰暗,印堂发黑。我知道,厄运已向我靠近。“该来的总归会来,这是命中注定的!”我对自己说。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人生中的最大劫难,是我自认为最要好的结拜兄弟带给我的!

  面对即将到来的厄难,我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当我真的感觉厄难将降临时,我倒是坦然了。我虽然不会像高尔基的《海燕》中的海燕那么展翅大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我却也能从容地面对。我对自己说:

  “不急不躁,才能哀兵致胜!”

  让我来一次“兵行险着”吧!总说:“先发之人制人,后发之人制于人”。在这件事上,我还真得后发制人!我能如我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