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御书房的“囚徒”-《凤栖深宫:废后归来》

  视角:萧昭远 \/ 御书房

  永安十六年,七月十五,上元节。深夜。

  御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汤药味终于散去了一些。

  萧昭远不再躺在那张象征着“病入膏肓”的龙榻上。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把从墙上取下的、象征着太祖武皇帝开国之威的“天子剑”。

  他在笑。

  那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得以释放的,近乎癫狂的笑。

  “……听。”

  他侧过头,仿佛在欣赏一首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窗外,遥远的景仁宫方向,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

  太和殿那边,原本鼎沸的丝竹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但在萧昭远的耳中,这“死寂”,便是“胜利”的凯歌!

  “……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锋。

  “……赵启,是个办事利索的。”

  “……那五百死士,是朕用‘仇恨’喂养出来的恶狼。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妖妇,此刻,怕是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宁贵人(林in许),那个总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的女人,那个在景仁宫摆弄草药、装神弄鬼的“大脑”,此刻正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她那盆该死的“远志”。

  “……还有太和殿。”

  萧昭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负。

  “……朕的好皇弟,和朕的好爱妃。”

  “……他们现在,一定还在互相‘监视’,互相‘防备’吧?”

  “……他们一定以为,朕快死了。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等着坐收渔利。”

  “……蠢货!都是蠢货!”

  他猛地挥剑,斩断了龙案一角!

  木屑纷飞。

  “……这天下,是朕的!”

  “……朕才是那个唯一的执棋人!你们,不过是朕手中的棋子!是朕用来平衡朝局、铲除异己的工具!”

  “……今夜之后,‘妖人’已除。朕再借赵启之手,以‘护驾不力’、‘纵容妖邪’之名,将你们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地收回来……”

  “……大魏的中兴,将由朕,亲手开启!”

  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完美幻梦中,直到——

  “……咚。”

  “……咚。”

  “……咚。”

  一阵沉稳、有力,却又透着一种奇异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御书房外的死寂。

  那不是赵启急促的复命声。

  那也不是太监宫女惊慌的脚步声。

  那声音,听起来……太“从容”了。

  从容得,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萧昭远眉头微皱,握紧了手中的剑。

  “……赵启?”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是你吗?”

  “……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妖妇的头颅,可曾带来?”

  门外,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直至,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朱红殿门之前。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萧昭远的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整个皇宫,都太安静了。

  王福呢?那些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呢?

  为什么连一声通传都没有?

  “……谁?!”

  萧昭远厉声喝道,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给朕滚进来!!”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

  夜风灌入,吹得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曳,将所有的影子都拉扯得狰狞扭曲。

  萧昭远死死地盯着门口。

  他期待着看到赵启那张沾满鲜血的脸,期待着看到那个让他安心的“死士”统领。

  然而。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赵启。

  而是一个……

  ……

  穿着宽大斗篷,浑身上下,纤尘不染的身影。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萧昭远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个身形……

  那个姿态……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让他既熟悉又恐惧的“清冷”……

  “……怎么……是你?!”

  萧昭远手中的天子剑,险些脱手滑落。

  那人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苍白、清丽,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面容。

  宁贵人。

  许倾寰(林in许)。

  她没有死。

  她身上甚至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她就这样,在这个本该是她“死期”的夜晚,毫发无损地,站在了要杀她的皇帝面前。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却如惊雷般炸响。

  “……您是在找,赵启吗?”

  “……他……他在哪?!” 萧昭远后退了一步,声音嘶哑。

  “……他在地狱。”

  宁贵人(林in许)淡淡地说道。

  “……带着您的五百死士,去为您‘探路’了。”

  “轰——!”

  萧昭远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全……全死了?!

  五百死士?!那可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用来翻盘的全部希望!

  怎么可能?!

  凭她一个弱女子?凭景仁宫那几个老弱病残?!

  “……不可能!!”

  萧昭远歇斯底里地吼道,挥舞着手中的剑。

  “……你撒谎!你是妖人!你会妖术!!”

  “……来人!护驾!护驾!!”

  他疯狂地呼喊着,试图唤来哪怕一个禁军,一个太监。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不必喊了。”

  又一个声音,从宁贵人的身后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威严、冷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气。

  皇贵妃。

  霜贵妃(许in林)。

  她身着凤袍,头戴九尾凤簪,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她的手中,没有拿着丝帕,也没有拿着酒杯。

  她拿着的,是一方沉甸甸的、在这个夜晚闪烁着致命金光的……

  ……

  “统摄六宫”金印!

  她走到了宁贵人的左侧,站定。

  她看着萧昭远,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爱慕”与“顺从”,甚至没有了那个伪装出来的“野心”。

  只剩下一种……深深的“鄙夷”。

  “……陛下。”

  皇贵妃(许in林)冷笑道。

  “……您的‘内廷’,已经换了主人。”

  “……那些想要‘护驾’的奴才,本宫,已经替您,全部‘清理’干净了。”

  萧昭远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看着皇贵妃,又看了看宁贵人。

  她们站在一起。

  肩并肩。

  没有猜忌,没有防备,没有“各怀鬼胎”。

  只有……那种让他绝望的、坚不可摧的“默契”。

  “……你们……你们……”

  萧昭远的手指在颤抖。

  “……那份密诏……朕答应你的皇后之位……太子之位……”

  “……假的。”

  皇贵妃(许in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她从袖中掏出那份明黄色的卷轴,看也不看,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了地上。

  “……这种东西,骗骗赵启那种蠢货也就罢了。”

  “……骗我?”

  她嗤笑一声。

  “……萧昭远,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我是许倾寰!我是曾经的皇后!你那点帝王心术,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萧昭远面如死灰。

  他的“离间计”,他的“阳谋”,在这一刻,成了最大的笑话。

  但这还不是结束。

  最后的“绝望”,终于来了。

  “咚、咚、咚。”

  沉重的战靴声,再次响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站在了宁贵人的右侧。

  他一身玄色战甲,身上甚至还带着未散的寒气与血腥味。

  他的手中,没有拿剑。

  他只拿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的……虎符。

  摄政王。

  萧珏。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种看“死人”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萧昭远。

  然后,他将手中的虎符,重重地拍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皇城九门,已封。”

  萧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京畿卫戍,已接管防务。”

  “……陛下。”

  他叫了一声“陛下”,却没有任何敬意。

  “……您的‘江山’,现在,很‘安全’。”

  “噗通!”

  萧昭远手中的天子剑,终于拿捏不住,掉落在了地上。

  发出一声悲鸣。

  他瘫软了下来,靠在身后的书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皇贵妃(许in林)持金印。

  摄政王(萧珏)带玄甲。

  宁贵人(林in许)披斗篷。

  三个人。

  三个他曾以为可以随意摆布、可以互相制衡、可以轻易离间的“棋子”。

  此刻,却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将他团团围在了这御书房的中央。

  这是一场完美的“合围”。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变”。

  他以为他在“狩猎”。

  殊不知,他才是那个被困在笼中,自以为是的……“猎物”。

  “……为什么……”

  萧昭远抬起头,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不是悔恨,是不甘。

  “……为什么……”

  “……朕是天子……朕给了你们想要的一切……”

  “……朕给了你(萧珏)摄政之权……朕给了你(皇贵妃)六宫之权……朕甚至给了你(宁贵人)活命的机会……”

  “……为什么……你们要联手背叛朕?!”

  “……背叛?”

  站在中间的宁贵人(林in许),缓缓上前一步。

  她捡起了地上那把掉落的“天子剑”。

  剑身很沉,她拿得有些吃力。

  但她的手,却很稳。

  “……陛下。”

  她看着萧昭远,目光清澈得令人心悸。

  “……您真的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吗?”

  “……您以为,用‘权力’可以买来忠诚?用‘皇位’可以买来盟友?”

  “……您错了。”

  她将剑,缓缓地,放在了御案之上。

  剑尖,正对着萧昭远的心口。

  “……让我们联手的,不是利益。”

  “……而是,您的‘残忍’。”

  “……是您对苏家的纵容,让我们(许家)家破人亡。”

  “……是您对‘忠臣’的猜忌,让萧珏心寒。”

  “……是您对‘枕边人’的无情,让皇贵妃绝望。”

  “……更是您,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不惜牺牲无辜者(冬猎、巫蛊案、今日的五百死士)的那份……‘疯狂’。”

  “……是你,萧昭远。”

  宁贵人(林in许)的声音,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个帝王最后一块遮羞布。

  “……是你自己,亲手,将我们三个,逼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

  “……是你,亲手,将你自己,送进了这座……”

  她环视了一圈这昏暗、死寂的御书房。

  “……名为‘孤家寡人’的……监狱。”

  “……不!!!”

  萧昭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捂着耳朵,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朕不是囚徒!朕是皇帝!朕是天子!!”

  “……来人!护驾!把这群乱臣贼子拿下!!”

  没有人回应他。

  整个世界,仿佛都抛弃了他。

  萧珏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皇贵妃转过头,不再看这个让她恶心的男人。

  只有宁贵人(林in许),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医生看着无可救药的病人的眼神。

  是审判者看着罪人的眼神。

  “……陛下。”

  她轻声说道。

  “……夜深了。”

  “……您的‘梦’,该醒了。”

  御书房的大门,在这一刻,缓缓关闭。

  将所有的光亮,都隔绝在了外面。

  只留下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在无尽的黑暗中,独自面对这……

  ……

  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