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血帖惊鸿-《天途引星芒》

  那一声万剑齐鸣,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厉天绝狂怒的心房之上。魔气翻涌的赤红瞳孔猛地一缩,周身沸腾的凶戾气息竟被硬生生压得一滞!万剑悬顶的恐怖压力,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他强行凝聚的魔相气焰,更刺穿了他身为幽冥阁少主不可一世的傲慢!

  下方广场,死寂被更深的震撼取代。无数修士仰着头,脖子僵硬,瞳孔里倒映着那片遮天蔽日的残剑洪流,以及洪流下玄衣如墨、一指惊魔的身影。恐惧尚未完全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朝圣般的敬畏,开始在胸腔里疯狂滋生。剑修者,更能感受到那股统御万剑意志的浩瀚与苍茫,仿佛直面着古老的剑道本身!

  “林…林盟主…”有人喃喃出声,声音干涩颤抖。

  “天途盟…竟有如此底蕴?”

  “那…那是葬剑裂谷的剑意?他竟能引动万剑?!”

  窃窃私语如同微弱的涟漪,在死寂的湖面下悄然扩散。投向天途盟三人的目光,彻底变了。先前或许有同情,有好奇,有对苏瑶智计的惊叹,但此刻,只剩下对绝对力量的敬畏!钱万福和那群幽冥阁护卫,在这股剑意威压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面无人色地瘫软在地,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已丧失。

  高阁飞檐之上,厉天绝青黑色的魔脸上肌肉剧烈抽搐。脖颈间失控蔓延的魔纹带来钻心的灼痛,体内《九幽噬魂诀》的魔元因外界的恐怖压力而更加狂暴地冲撞着经脉,反噬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下方那些蝼蚁眼中升起的敬畏之光!那本该是属于他幽冥阁少主的!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像滚烫的岩浆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笑声,獠牙外露,涎水混着丝丝黑气从嘴角滴落,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好…好得很!”他猛地昂起魔化的头颅,赤红的瞳孔死死盯住下方的林逸,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逸!”厉天绝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休逞口舌之利!仗着些许外力,便以为能压我幽冥阁一头?做梦!”

  他猛地撕开胸前早已破裂的锦袍,露出布满青黑魔纹的胸膛。右手五指成爪,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魔纹最密集之处!

  “嗤啦!”

  皮肉撕裂的瘆人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暗红近黑的粘稠魔血瞬间涌出,却没有滴落,而是被他五指牵引,如同活物般在掌心汇聚、扭曲!

  “以吾魔血为引!祭幽冥之渊!”厉天绝状若疯魔,口中急速念诵着晦涩古老的魔咒。掌心那团蠕动的魔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光芒中,无数细小的、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挣扎闪现!

  “凝!”

  他暴喝一声,左手猛地从腰间储物袋抽出一物。那是一张材质非皮非革、边缘不规则、仿佛从某种巨兽身上生生剥下的皮,通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和不祥。皮卷表面,用暗沉的、仿佛凝固血块般的物质,书写着一个巨大的古篆——“狱”!

  厉天绝将右手那团沸腾的魔血,狠狠拍在暗红皮卷中央的“狱”字之上!

  “嗡——!”

  皮卷剧烈震颤,发出沉闷如雷的嗡鸣!那暗红的“狱”字如同被点燃,骤然爆发出滔天的血光!无数细密的、由纯粹怨念和诅咒凝聚成的血色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虫,从血光中疯狂蔓延滋生,瞬间爬满了整张皮卷!一股令人神魂颤栗、仿佛连通着九幽血狱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林逸!”厉天绝双手抓住那光芒万丈、符文流转的血色皮卷,如同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掌心皮肉发出“滋滋”的焦糊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林逸的方向,狠狠掷出!

  “接我‘血狱战帖’!三日后,午时三刻,天阙演武台!”他的声音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如同九幽恶鬼的咆哮,响彻云霄,“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咻——!

  那血色皮卷化作一道凄厉刺目的血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仿佛亿万怨魂齐声尖啸的破空之音,直射林逸面门!所过之处,空气被腐蚀出肉眼可见的黑色轨迹,浓烈的血腥和硫磺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下方人群再次爆发惊恐的尖叫,纷纷狼狈躲避。

  血虹瞬息即至!其蕴含的阴毒诅咒之力,隔着老远就让人神魂刺痛,气血翻腾!

  “林哥小心!”李黑水铜铃眼怒瞪,肌肉贲张就要扑上。

  苏瑶腰间玉佩清光大放,纤指掐诀,一道无形的神念屏障瞬间在身前凝聚,试图阻截那充满不祥的战帖。

  然而,林逸的动作更快。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那呼啸而来的血虹。在血狱战帖即将撞上苏瑶神念屏障的前一刹,林逸搭在破界刃剑柄上的左手,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拔剑声。他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锵!”

  一声清越短促的剑鸣,如同雏凤初啼,瞬间压过了血虹的尖啸!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仿佛能切割光线的幽蓝剑芒,自破界刃的鞘口一闪而逝!

  快!

  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众人只觉眼前幽蓝微光一闪,那气势汹汹、带着滔天怨念的血色长虹,就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剖开!

  “嗤啦!”

  裂帛般的声音响起。血狱战帖蕴含的磅礴魔气和怨念诅咒,在那道幽蓝剑芒面前,脆弱得如同热刀下的牛油,瞬间被一分为二!狂暴的能量失去核心约束,轰然爆散,化作漫天腥臭的血雨和凄厉消散的怨魂残影,簌簌落下,将下方一片汉白玉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而那张承载着生死战约的暗红皮卷本体,则被那道幽蓝剑芒精准无比地……钉在了空中!

  不,不是钉住。

  是挑住!

  破界刃古朴的剑尖,不知何时已探出鞘外三寸。就是这三寸幽暗无光的剑尖,稳稳地挑住了血狱战帖一角!狂暴的魔气、怨毒的诅咒符文在剑尖三寸之外疯狂涌动、嘶吼,却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天堑,再也无法寸进分毫!剑尖纹丝不动,稳如承载山岳的基石。

  林逸甚至没有完全拔剑。他依旧保持着左手轻搭剑柄的姿态,只是右手随意地抬起,伸向自己玄色衣袍的下摆。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广场上格外清晰。他竟随手从自己衣袍上撕下一条三指宽的玄色布条!布条边缘参差,带着他自身一丝极淡却坚韧如磐石的气息。

  然后,在数十万道近乎窒息的目光注视下,林逸右手两指拈着那条玄色布条,手腕轻轻一抖。

  布条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精准无比地缠绕上破界刃挑着血狱战帖的剑尖,打了一个简单利落的结。玄色的布条,暗红的战帖,古朴的剑尖,构成一幅充满暴力美学的奇异画面。

  做完这一切,林逸才微微抬首。幽蓝的时空之瞳穿越空间,再次落在厉天绝那张因极度震惊和魔功反噬而更加扭曲的脸上。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林逸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冷冽如万载玄冰的弧度,“厉少主,赌注…太小家子气了。”

  他手腕一震!

  “嗡!”破界刃发出一声低沉龙吟。剑尖挑着那系着玄色布条的血狱战帖,缓缓抬起,直至剑尖与眉心平齐,遥遥指向飞檐上摇摇欲坠的魔影。

  “输者,”林逸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煌煌天威,瞬间碾碎了所有嘈杂,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产业尽归胜方!”

  “这,才叫赌局。”

  他剑尖微顿,幽蓝的瞳孔中寒芒暴涨,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你幽冥阁,敢接么?”

  万珍楼前,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着血腥和硫磺的余味,刮过被腐蚀得坑洼的汉白玉广场。数十万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柄古朴长剑的剑尖——玄色布条系着暗红战帖,像一面染血的战旗,又像一道冰冷的审判符,悬停在林逸身前。

  厉天绝站在飞檐边缘,青黑色的魔躯剧烈颤抖,每一次起伏都扯动脖颈间蔓延的魔纹,带来撕心裂肺的灼痛。魔功反噬的浪潮在经脉里冲撞咆哮,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吞没。林逸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他最后的傲慢。

  产业尽归胜方?

  赌上整个幽冥阁在东澜洲的根基?!

  “少…少主!”钱万福瘫在下方,魂飞魄散地嘶喊,“不可!万万不可啊!这是陷阱!他…他…” 声音被厉天绝喉咙里滚出的、野兽般的嗬嗬低吼淹没。

  高阁之上,几道原本隐于暗处的强大气息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显然是幽冥阁潜藏的高手,被这惊天赌约彻底震住,心神失守。

  下方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嗡鸣。这已不再是简单的生死斗,而是足以震动整个东澜洲格局的豪赌!天途盟若胜,将一口吞下幽冥阁这庞然大物;幽冥阁若胜…众人看向那悬空的万剑洪流,心底寒气直冒——这位林盟主,真的会输吗?

  “嗬…嗬嗬嗬…”厉天绝突然发出一串嘶哑癫狂的笑声,魔化的面容扭曲到了极致,獠牙外露,涎水混着黑血滴落。“好!好一个产业尽归胜方!林逸!你有种!”他赤红的瞳孔死死锁定林逸,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焚烧一切。

  “本少主接了!”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劈裂,“三日后,演武台上,我要亲手抽出你的魂魄,钉在幽冥血幡之上!让你亲眼看着,你那天途盟,还有你身边那个贱人…是如何在我脚下化为齑粉!”

  他猛地抬手,指向林逸剑尖上那系着布条的战帖,嘶吼道:“以此为证!天地共鉴!违者——神魂俱灭,永堕无间!”

  随着他赌咒般的嘶吼,那张被挑在剑尖的血狱战帖上,暗红的“狱”字骤然血光大放!一个由纯粹怨念和魔血构成的、狰狞咆哮的骷髅虚影在血光中一闪而逝,旋即隐没。战帖本身散发出的阴冷诅咒气息,瞬间浓烈了十倍不止!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已通过这战帖,缠绕上了缔约的双方。

  林逸神色漠然,对那骤然增强的诅咒气息恍若未觉。幽蓝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厉天绝疯狂的身影,也倒映着对方脖颈间那因极度激动而加速蔓延、几乎要爬满半边脸颊的青黑魔纹。那魔纹深处,一丝极其隐晦、带着古老洪荒气息的紫黑色能量,如同潜伏的毒蛇,正贪婪地汲取着厉天绝失控的魔元和滔天的怨念,悄然壮大。

  成了。

  他手腕一翻。

  “锵啷。”

  破界刃带着系有玄布的战帖,干脆利落地归入鞘中。那漫天的万剑洪流,随着剑鞘合拢的轻响,如同接到敕令的士兵,发出一阵低沉的、满足般的嗡鸣,随即化作无数道流光,朝着葬剑裂谷的方向激射而去,转瞬间消失在天际,只留下被剑意犁过的、清冽冰冷的空气。

  阳光重新洒落广场,驱散了些许血腥和魔气,却驱不散那凝固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与震撼。

  林逸转身,玄衣拂过冰冷的地面,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李黑水和苏瑶耳中:“回谷。”

  没有再看飞檐上那喘息如牛、魔气翻腾的身影一眼。

  苏瑶指尖微动,那枚悬浮在半空、映照着幽冥阁耻辱的留影石化作流光没入袖中。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眼神复杂的商盟暗探,最后落回林逸挺拔的背影上,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李黑水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铜铃眼凶光四射地瞪了厉天绝最后一眼,瓮声瓮气地跟上:“走!回去烤条龙腿压压惊!他奶奶的,晦气!”

  三艘天途飞梭灵光闪烁,舱门关闭,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平稳升空,化作流光,朝着葬剑裂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万珍楼前,只剩下死寂的狼藉,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以及飞檐上,那如同受伤孤狼般、周身魔气剧烈波动、喉咙里不断发出压抑嘶吼的青面身影。

  厉天绝死死盯着天途飞梭消失的天际,赤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猛地抬手,魔爪深深抠进坚硬的琉璃瓦中,抓出五道深痕。

  “林逸…苏瑶…”他声音嘶哑,如同诅咒,“三日后…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脖颈间,那道潜藏的紫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在暴怒的魔气滋养下,又悄然蔓延了一丝。幽暗的纹路深处,仿佛连接着某个遥远时空的、冰冷而贪婪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