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凑钱募兵-《吴越霸业之这个钱镠不一般》

  自那日得知钱镠兼任淮南节度使的噩耗后,杨行密度过了他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一个月。

  每一天,他都如同坐在针毡之上。润州方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他派往边境的斥候数量增加了一倍,要求他们每日一报,哪怕对面只是多了一支寻常的商队,也要查清来龙去脉。他脑海中反复预演着各种最坏的情况:钱镠是否会以淮南节度使的名义,下一道公文来斥责他年前的“不义之举”?是否会直接命令他让出扬州,移镇他处?甚至,是否会派来一个趾高气扬的“监军”,直接插手淮南军政?

  他送出的那份厚礼——朱延寿的人头、堆积如山的财物以及措辞卑微的悔过书,如同石沉大海。钱镠那边,既没有退回财物表示决绝,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更没有以新任淮南节度使的身份对淮南七州的事务做出任何安排。

  这种彻底的沉默,比任何明确的威胁更让人窒息。它像一片浓稠的、无法穿透的迷雾,遮蔽了钱镠的真实意图,让杨行密所有的猜测和防备都仿佛打在了空处。

  “他到底想干什么?”杨行密无数次在深夜自问,“是在酝酿更大的图谋,还是……真的无暇他顾?”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线传回的情报逐渐拼凑出一个相对清晰的图景:钱镠的主力确实在杭州、苏州一带进行大规模整编和操练,消化吞并董昌地盘带来的巨大人口和资源,似乎短期内并无北上的迹象。

  绷紧的神经,在长达一个月的死寂后,终于稍稍松弛了下来。杨行密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憋在心口的浊气。他明白了,钱镠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基于实力和自信的、居高临下的忽视。钱镠不屑于在此时对他穷追猛打,或者说,彻底吞并淮南的时机尚未成熟,稳定新得的浙西、整合庞大军力才是钱镠的当务之急。

  “忽视我?好,好得很!”杨行密在短暂的屈辱感过后,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你看不起我这败军之将,就是我喘息之机!”

  危机感并未解除,只是从迫在眉睫的刀锋,变成了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快恢复元气。

  他开始冷静下来,仔细“扒拉”自己手头那点可怜的家当。扬州,他的根本之地,仅有精兵三千余,新征募的士卒约八千人。

  重镇寿州、楚州,面向中原,每州有三千老兵,其他都是新卒。

  其余濠州、光州、和州、滁州四州之地,每州能拉出来的,主要就是四五千训练不足半年的新卒。

  账面上看,总兵力还有四万五千人左右,散布在七个州的广袤地域。但其中八成都是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农夫,纪律涣散,操练生疏。要用这点兵力防守漫长的边界线,应对可能来自钱镠甚至中原方向的威胁,简直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再看将领班子:有核心旧部刘威、柴再用、张灏、张训等人,还有分派在各州镇守的刘金、翟虔、贾公铎、崔太初、张崇、米志诚、李虔裕等人,或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或资历尚浅难以独当一面,对了还有一个从浙东逃来的陈璋。相比于历史上人才辈出的淮南,杨行密现在这个时候人才凋零,特别是能统领大军、独当一面的帅才,在田頵、刘存折损后,出现了巨大的空白。

  “兵要练,将要磨,府库……更要填满啊!”杨行密叹息道。他深知,没有钱粮,一切都是空谈。

  然而,当他下令清点府库时,得到的结果让他心凉了半截。

  扬州府库,几乎可以跑马了。

  年前击败孙儒,确实缴获了巨额财富,但一半当时就分给了协同作战的钱镠。年前浙西大败后,为求和解,又将自己剩余的一半作为“悔过赔礼”送了出去。紧接着,内部徐绾、许再思等人叛乱,把扬州子城内库的最后积蓄打包送了个干净。

  如今的扬州府库,老鼠见了都要摇头。

  杨行密沉默良久,猛地一拍案几:“淮南不止一个扬州!传令其他七州,限期内,凑足五十万贯军资,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道命令带着血腥气。他知道这是在涸泽而渔,是在榨取本已困苦的州县民生。但在生存面前,他别无选择。在高压之下,五十万贯钱帛粮秣,终于从各州府库、乃至民间,被强行征集起来,源源不断运往扬州。

  有了这笔钱,杨行密立刻开始了大规模募兵。他以“保境安民”为口号,在淮南各州贴出告示,提供比往常更优厚的饷银和安家费。战乱频仍,流民和破产农户众多,招募兵员并非难事。很快,三万青壮被补充进入军队。

  至此,杨行密麾下的总兵力,账面数字再度膨胀到了八万人左右。

  他有了八万兵,去年孙儒也是有八万兵,但杨行密心里清楚,这八万之众,与年前孙儒手下那八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里面九成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缺乏训练,士气低迷,甲胄兵器更是残缺不全。这样的军队,恐怕钱镠只需派出两万精锐,就足以在淮南境内杀个对穿。

  接下来的半年,是整个淮南军政系统高速运转的半年。

  杨行密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内政整顿和军事训练上。

  军事上:他任命刘威总抓练兵事宜,柴再用、张训等人具体负责,将扬州附近的军队分为几大营,日夜操练阵型、格斗、射箭。他本人也时常亲临校场,督促赏罚。对于各州兵力,则严令守将翟虔、贾公铎、刘金等人加强防务,整训士卒,修复城防。

  内政上:他采纳了幕僚袁袭的建议,暂时减轻了部分地区的赋税,鼓励流民归乡耕种,恢复生产。同时大力整顿吏治,惩处了几个在筹集军资时中饱私囊、激起民怨的州县官吏,勉强稳定了统治秩序。

  时光荏苒,匆匆已是文德元年(888年)的年底。

  秋收结束了。得益于这半年多的休养生息和相对稳定的环境,加上风调雨顺,淮南各地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丰年。各州的官仓、义仓都被金黄的粟米填满,征收上来的夏税秋粮,也终于让几乎干涸的府库重新充实起来。

  看着属官呈报上来的钱粮账簿,杨行密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他用手掂量着那份沉甸甸的账册,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终于……腰包又鼓起来了。”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久违的、带着狠厉的笑意。

  钱粮在手,军队在经过半年强化训练后,也总算有了点模样,不再像之前那般一触即溃。虽然整体实力与钱镠相比依然悬殊,但他至少不再是那个只能引颈就戮的虚弱状态了。尽管军队依旧孱弱,尽管危机远未解除,但至少,这个冬天,他有了喘息和继续经营下去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