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屏障碎-《食卦人》

  周三的晨雾还没散尽,我就被手机铃声惊醒。屏幕上跳动着“雷煌”的名字,这个时间他本该在食材仓库对账,很少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接起,他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张哥,你赶紧来趟城郊的废弃仓库,我抓着那个在咱们食材里动手脚的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上周就有门店反映,顾客吃了麻辣烫后出现轻微腹泻,李菩提查了三天,没找到问题源头,没想到是有人故意搞鬼。我抓起外套往外冲,连牙都没顾上刷,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我眼底的红血丝——这几天为了等老刘说的“股票大涨”,几乎没合过眼,手机里的股市APP被我刷了无数次,K线图却始终在低位徘徊,像根刺扎在心里。

  车子驶出市区,晨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路边的树木像鬼影一样掠过,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不是因为雾大,是想起雷煌的脾气——他年轻时混过社会,做事冲动,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到我头上,这次抓了人,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废弃仓库在城郊的工业园里,老远就看见门口停着辆黑色面包车,车身上还沾着泥点。雷煌站在仓库门口抽烟,军绿色的外套上沾着灰尘,看见我来,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张哥,人在里面绑着呢,嘴硬得很,问了半天也不说是谁指使的。”

  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角落里绑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嘴巴被胶带封着,眼睛里满是惊恐。雷煌手里拿着根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孙子昨天半夜往咱们的食材车里撒东西,被我跟了一路才抓住。”

  我蹲下身,扯掉男人嘴上的胶带。他喘着粗气,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路过的!”

  “路过?”雷煌上前一步,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路过需要往食材里撒工业盐?路过需要戴着口罩帽子怕被人认出来?”

  男人的身体抖了一下,却还是嘴硬:“我真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用“食卦”感受他的气息——紊乱的波动里藏着恐惧,还有一丝对“某个人”的忌惮。“是谁让你做的?”我声音放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不报警,放你走。”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可很快又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说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雷煌的脾气上来了,举起钢管就要打:“不说是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欺负到张哥头上是什么下场!”

  “别动手!”我一把拉住他,“现在打了他,只会让事情更麻烦。”我知道雷煌是为了我好,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一旦闹出人命,不仅救不了观澜,还会把他自己搭进去。

  雷煌喘着粗气,放下钢管,却还是恶狠狠地盯着男人:“张哥,你就是太心软!这种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的!”

  我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男人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报警,你往食品里投毒,至少要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终于松了口:“是……是老吴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我把事情办好了,就给我五万块钱。”

  “老吴?”我心里一沉,想起那个在牌桌上赢了我一千八百万的澳门荷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男人摇着头,“他只让我往你们的食材里撒工业盐,说是让你们出点食品安全问题,生意做不下去。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他没说谎,才对雷煌说:“把他放了吧。”

  雷煌愣住了:“放了他?就这么便宜他了?”

  “不放还能怎么办?”我叹了口气,“他只是个跑腿的,就算把他送进监狱,也查不到老吴背后的人。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更警惕。”

  雷煌虽然不甘心,却还是解开了男人的绳子。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仓库,嘴里还说着“谢谢张总”。仓库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里的霉味似乎更浓了。

  “张哥,老吴为什么要针对咱们?”雷煌不解地问,“你跟他不就是在牌桌上认识的吗?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没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老吴是邹帅介绍来的,他针对观澜,会不会是邹帅的意思?可邹帅上周还借了我一千万,帮我填补储备金的缺口,他没理由这么做。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缠在心里,越理越乱。

  “我先回去查一下老吴的背景,”我拍了拍雷煌的肩膀,“你也别太冲动,最近多盯着点食材仓库,别再出什么岔子。”

  雷煌点了点头,送我到仓库门口。车子驶离工业园时,我给邹帅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老吴的情况,电话却提示“正在通话中”。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打开手机里的股市APP,那支老刘说会大涨的股票,不仅没涨,反而跌了五个点。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老吴搞鬼,股票下跌,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上午十点。李菩提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来,脸色苍白:“张总,不好了!刚才税务局的人来了,说有人举报咱们公司偷税漏税,要查咱们近三年的财务报表!”

  我心里一紧,接过文件一看,上面写着“税务检查通知书”,盖着鲜红的公章。“谁举报的?”我声音都在发抖,观澜的财务一直很规范,从没偷税漏税,这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

  “不知道,”李菩提摇着头,“税务局的人没说,只说要咱们配合检查,今天下午就要把近三年的财务报表送过去。”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吴搞食品安全问题,有人举报偷税漏税,股票还在下跌,这一连串的事情,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和观澜紧紧缠住,让我喘不过气。我拿起手机,再次给邹帅打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阿张,怎么了?”邹帅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像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吴是不是针对观澜?”我开门见山地问,“他让人人往咱们的食材里撒工业盐,还举报咱们偷税漏税,是不是你指使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邹帅的声音才传来,带着点委屈:“阿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什么时候指使过老吴做这种事?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查,我跟老吴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深交。”

  “那为什么会有人举报咱们偷税漏税?”我追问,“老吴为什么要针对观澜?”

  “我真不知道,”邹帅叹了口气,“可能是老吴在牌桌上输了钱,心里不舒服,才故意搞鬼。也可能是其他竞争对手举报的,毕竟观澜最近发展得不错,树大招风。阿张,你别胡思乱想,先把税务检查的事处理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的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我心里的怀疑却没减少半分。挂了电话,李菩提拿着财务报表进来:“张总,报表都整理好了,可是……”她欲言又止,脸色更白了。

  “可是什么?”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咱们近三年的财务报表里,有几笔支出的备注写的是‘短期投资’,可实际上……”李菩提的声音越来越低,“实际上是您从储备金里抽调的钱,用来……用来赌牌和投资股票了。要是税务局的人查起来,发现这些钱的去向不明,可能会认定咱们是故意做假账,到时候……”

  我盯着报表上的“短期投资”,手指在上面反复划过,油墨的触感蹭得指尖发疼。我知道,这次麻烦大了——要是税务局认定我们做假账,不仅要罚款,还可能会影响观澜的上市计划,甚至会让我面临牢狱之灾。

  “先把报表送过去,”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税务局的人说,那些‘短期投资’是用来做供应链金融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补全资料。我现在就去联系银行,补一份资金用途证明。”

  李菩提点了点头,拿着报表匆匆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窗外的天空,晨雾已经散去,阳光很刺眼,却没让我感到丝毫温暖。我拿起手机,给雷煌打了个电话,让他再去查一下老吴的背景,还有那个举报我们的人。

  电话刚挂,手机就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张总,别白费力气了,你斗不过我们的。识相的话,就早点把观澜交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盯着短信,手指攥得发白。发送短信的号码是虚拟的,查不到源头。可我心里清楚,这肯定是老吴背后的人发来的。他们不仅想搞垮观澜,还想让我身败名裂。

  我坐在椅子上,想起雷煌在仓库里冲动的样子,想起李菩提苍白的脸,想起安然离开时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为了观澜,为了那些跟着我的员工,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跟他们斗到底。

  可我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筹码,只能被动挨打。我打开电脑,看着股市APP里不断下跌的股票,看着财务系统里空荡荡的储备金账户,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雷煌打来的。我深吸一口气接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张哥,不好了!我刚才去查老吴的背景,被警察抓了,他们说我涉嫌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

  我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我蹲在地上,捡起手机,看着破碎的屏幕,心里也像被摔碎了一样,一片狼藉。雷煌是我最后的屏障,他被抓了,我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再也没有能力跟那些人斗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循环,像在为我的失败奏响哀乐。我知道,我的屏障已经碎了,接下来,他们会对我发起更猛烈的攻击,直到把我和观澜彻底摧毁。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着那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