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暗流共鸣-《贫尼戒不掉》

  潭水刺骨,幽暗如墨。 隐波符的光晕如同一层脆弱的水膜,将两人与外界隔绝。玉笋揽着玄真子,动作比上一次独自探查时更加谨慎缓慢。他身体的重量大半倚靠在她身上,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僧袍不断传来,提醒着她此刻肩负的责任与风险。 水下无声,唯有水流拂过身体的细微触感,以及她自己因全力运转佛元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借着符箓微弱的光晕和神念感知,她辨认着方向,朝着记忆中发现悬壶刻痕的那片暗流区域潜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水温似乎变得更加冰寒彻骨,但这种寒冷与玄真子体内那霸道毁灭的琥珀寒气又有所不同。此地的寒,更显沉静、古老,带着一种深潭积年累月的幽寂,仿佛能冻结时光。 而与此同时,通过那紧密相连的同息周天,玉笋清晰地感知到,玄真子体内那团一直躁动不安、不断释放寒流的糖霜琥珀,竟真的产生了一丝变化。那不再是纯粹的、试图摧毁一切的爆发,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出现一种微弱的、趋向稳定的共鸣。 他原本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线;冰冷僵硬的身体,也微不可查地放松了少许,更加自然地倚靠着她。甚至他绵长而微弱的呼吸,也似乎与这暗流中某种古老的韵律隐隐相合。 “果然有效……”玉笋心中稍定,薛驼子的推测被印证,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她更加坚定地向着那片岩壁靠近。 很快,那片布满古老刻痕的岩壁出现在神念感知中。与上次仓促一瞥不同,此次细细看来,那些描绘祭祀与封印场景的图案更加清晰,中心那尊三足圆鼎的纹路也愈发古朴神秘。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岩壁下方,靠近暗河河床的位置,有一片区域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幽蓝色光华,那沉静的寒意正是由此处弥漫开来。 玉笋扶着玄真子,缓缓靠近那片幽蓝光华。离得越近,同息周天传来的“共鸣”感就越发明显。玄真子体内琥珀的寒气不再是无序扩散,而是如同溪流归海般,一丝丝、一缕缕地被牵引向那片幽蓝区域,虽然速度极慢,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她小心翼翼地将玄真子安置在河床一块相对平整、靠近幽蓝光华的岩石旁,让他能最大限度地接受那同源寒气的“安抚”。自己则守在一旁,依旧维持着同息周天,密切关注着他体内任何细微的变化。 时间在寂静的幽暗中是模糊的。玉笋盘膝而坐,神念一半维系着同息,一半警惕着四周。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身旁的玄真子脸上。 符箓的微光柔和地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少了平日插科打诨的鲜活气息,此刻沉睡的他,面容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宁静。长睫如鸦羽,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阴影,鼻梁挺直如山脊,唇形薄而线条清晰,即便毫无血色,也难掩其天生的俊朗。只是这份宁静之下,是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脆弱。 玉笋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佛前偷供果时他那副贼兮兮的模样,想起他被业火焚烧时咬牙硬撑的倔强,想起他捧着热腾腾的素斋递过来时,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期待……点点滴滴,与眼前这张沉静的睡颜重叠。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温软的情绪,如同水底悄然蔓延的水草,缠上了她的心湖。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那层未消的薄霜时,倏然顿住。僧袍宽大的袖口垂下,掩住了她微颤的指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受到同源寒气的持续刺激,玄真子体内那团糖霜琥珀的核心,猛地一阵剧烈悸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也更加狂暴的寒气骤然爆发,如同挣脱了部分束缚的凶兽,猛地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昏迷中的玄真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体表刚刚消退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凝结! 玉笋脸色骤变,立刻全力催动同息周天,试图引导疏导。但这次爆发的寒气太过猛烈,她的佛元如同撞上一堵冰墙,不仅难以寸进,反而那寒意顺着神念连接反噬而来,让她如坠冰窟,经脉一阵刺痛! “不好!”她心中大骇,照此速度,不出半柱香,玄真子心脉必将被彻底冻结! 危急关头,她的目光猛地扫向那片散发着幽蓝光华的岩壁,尤其是中心那尊三足圆鼎的刻痕! 福至心灵般,她想起薛驼子提及的“悬壶一脉”,想起那“涂鸦藏悬壶”的奥秘。这刻痕,绝非仅仅是装饰! 她不再犹豫,强忍着神念反噬的剧痛和刺骨寒意,将体内残存的佛元,混合着一丝苦寒蒜煞的本源气息,依照着那三足圆鼎刻痕的轨迹,凌空勾勒、灌注而去! 就在她佛元触及刻痕的瞬间—— “嗡!” 整片岩壁上的刻痕骤然亮起!那尊三足圆鼎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幽蓝光华,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也更加古老的沉静寒意弥漫开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产生了强大的吸力! 玄真子体内那团失控爆发的琥珀寒气,如同遇到了君王,躁动瞬间被压制,更加汹涌地被牵引出体外,汇入那岩壁的幽蓝光华之中。而他本人体内的寒气水平,开始快速下降,虽然依旧冰寒,却不再危及心脉。 狂暴的危机,竟以这种方式被暂时平息。 玉笋脱力般松了口气,额角已布满细密的冷汗,僧袍也被冷汗浸湿,紧贴着后背,勾勒出清瘦却不失柔美的肩背线条。她看向那光芒逐渐平复的岩壁刻痕,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思索。 这碧波潭底,这悬壶刻痕,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而在她未曾注意的角落,一块半埋在河床淤泥中的、不起眼的黑色残片,因方才的能量波动,微微闪烁了一下,旋即又归于沉寂。